她回家时程少臣也没睡，客厅里电视开着，结果他坐在电视前的沙发里看杂志，见她回家，头都没抬。她也只当对方是空气，洗了澡就去睡了，朦胧中觉得程少臣好像也躺下。她翻了身，就躺在床的最外沿，把背对向他，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公司最近其实将要有大事发生，领导们已๐经人人神经质，员工们却一无所知。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只好端了盛满啤酒的大杯子笑着蒙混过关：“我真是对不住大家，你们最近就多担待些，然后尽情地宰我请客吧。”
“一位朋友，刚听说她出了点事。”
“不是才去了几天？你又想念谁了？”
沈安若不理他。
“你体质太弱，需要加强锻炼。”
“我觉得累，要去睡了。你怎么不去睡觉？”
于是话题又卡住。
“公司车改，取消班车与公务用车。”
“怎么不早说，饭都做好了。”
“静雅从小就任，别人劝不住的。安若可别学你大嫂。”萧贤淑说。
“平日里说话其实也没有人听的，多是我自言自语罢了，少卿通常别人说三句他才答一句。少臣在家话也少很吧。”
程少臣坐她对面，见她定在那边，还扬扬下巴๒示意她：“吃饭。”
“程少臣，有这么连名带姓称呼大嫂的小叔子嘛，你也太没大没小了。”
每对新人后面都有几个跟班在忙前忙后，一组照片拍毕，立即有人冲上去披外套，有人递手机，有人吆吆喝喝，也有刚刚镜头下巧笑嫣然的新娘子，转眼摆脸色给新郎瞧。本是神圣美好的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倒像在拍电影，华楼ä玉宇的背面本是模型板材，而镜头面甜甜蜜蜜的情侣“cut”之后就形同陌路。
“程少臣，等一下。”
很小的时候，小伙伴们一起背着大人偷偷去山上捉蚱蜢，隔壁家的黄亮亮为了救她而摔破额头。她自己也摔伤，仍在诊所里抱着他大哭，一直说“如果你将来因为变丑娶不到老婆，我愿意嫁给你”，全然忘记几天前她刚把黄亮亮列为比蟑螂更讨厌的人类之一，这事一直成为大人们的笑谈，也使她直到如今回娘家时见到黄亮亮都想绕道走。
“我不去，你走开。”
程少臣还给她手机，她继续看那幼稚的动画片，听对面的人说：“下个月我去巴黎。你不是一直很想到法国吗？请几天假，一起去吧。”
饭菜快要做好时，屋内电话突然铃声大作，程少臣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似乎并不高兴：“对，我在家。……不用上来，你们到时给我电话，我下去拿。……好，知道了。”
“没事，我打错电å话了，挂了吧。”
程少臣本来正在喝咖啡，笑得发抖，险些将咖啡洒在身上。他拿了纸巾，边优雅地拭嘴角边继续笑：“沈安若，我都不知该怎么评价你，你死要面子足够虚伪，偏偏又这样真诚坦率。”
“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很饿。你以前喜欢到哪里去吃饭？”
她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气了几秒钟后，去洗了个温水澡，将空调开到很低，爬上床盖上厚被子。她被太阳晒得发昏，很快就困了，一睡便是一下午，爬起来找了两ä部喜剧片看，看完后已经夜深。她想起白天的事，于是发了短信过去：“大混蛋，小气鬼，没修养。”短信一发送成功，立即关掉手机，第二天打开手机时，也没有短信回过来。
“你怎么เ这么聪明。你看这片子哭没哭？让我猜猜，像你这么寡情的女人……肯定没有。”
程少臣嗤的笑一声：“我们这里哪有什么上流社会？有钱人里三分之一的暴发户，二分之ใ一的官家子弟。”
“她没空。”
宴会散场时，程少臣过来打招呼：“您好，倪董事长。”
晚上沈安若蜷在沙发里看影碟，那阵子她看很多的艺术片，多半是又长又闷，三十秒钟后镜头仍是定格在原先的位置，要么对白枯燥无味，要么两个小时只三两ä句台词。早ຉ些年她实在不明白怎么这样的电影也有人拍有人看，如今她已懒โ得去弄明白，可是她看得津津有味。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枯燥乏味，如同她最近的办公室生活，充斥ม满了毛蒜皮与叽叽歪歪，虽然无聊，但是无害。
她问程少臣，答曰：“大家都带，就只好也带一个。其实我也一直没搞明白。”笑得她肚子都痛。不过后来程少臣又说，“你可算不上累赘，多半时候都有用，没事时安静坐一旁，也算养眼。”这可算一句褒奖，只是沈安若不免觉得他跟她混一起时间久了，连审美水准都下降。
第二天贺秋雁去她那里混饭吃，结果最后不得不帮她炒菜煮粥。她毫不同情地看一眼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沈安若：“怎么เ？你又去吃四川菜自虐啦？活该，让你再不长记。”
张效礼叹口气：“就你这脾气，我还真拿你没办法，你若多学学林丽晶倒好。你今天一天气色都不好，觉得不舒服明天去医院看看吧，准你一天假。”
分手是对的吧，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在人前冷静扮淑女，在私底下对江浩洋狂燥不耐烦，每每吵过后觉得十分后悔，便又温柔顺从善解人意，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真的已经善恶彻底分离到无从协调，成为ฦ另一个ฐ杰克-ๅ海ร德女士。
“不用麻烦，我打车回去就好。”
“紫晶迷情。”
“你竟然这样问？你这个得便宜卖乖๔的坏东西，我掐死你！江学长哪里不好啊？高大英俊成绩好，篮球足球都很，人缘也佳，听说连他家里条件都很优。啊，上帝，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啊，安若想起来。刚ธ才谁说什么来着？季雅婷，原来那ว位学姐叫这个ฐ名字，果真人如其名。只是……
安若在这一点上十分崇拜贺秋雁，因为换作她，打死也做不到。她想，她只会装ณ作没看见，安静地转头走掉。或者躲不掉时，便落落大方地上前打招呼，然后回家自己将这个心结慢慢消化。
电å梯里，她正盯着晶数字逐个ฐ地向上跳，程少臣突然出声：“我事前并不知道。”
当天傍晚便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小雪，落地即化。天空霾，云层极低，天色渐黑。
“自己开就不会怕了。你不是乘出租车也害怕吗？”
“我要去公司。”
沈安若对这位朋友的穷追不舍十分无奈。不过，那车的确是程少臣的。
沈安若坐在那ว里发了很久的呆，回想起许多的往事，然后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看，程少臣已经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他一向喜欢突然出声吓唬她，这一回竟然没有，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她多久。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回家吧。”
“宴会已经结束了？”
“还没，但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今天整晚都没见你，你手机没带在身上。”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有人看见你出来了，我挑了隐蔽的角落找。”
沈安若低头找鞋子，她坐了太久，脚๐有点麻，发现鞋子已经被她踢出很远。程少臣替她将鞋子捡回来，她伸手去接，却不想他已经蹲下，替她穿上，连鞋带都仔细地扣上。沈安若几乎ๆ要呆住，她站起来，突然觉得无话可讲，程少臣也不出声。沉默了一会儿，她下意识地转头，发现刚才已经走开的秦紫烟不知何时就站在离不太远的地方，正看向他们的方แ向。月亮已๐经偏西，她原先那隐蔽的角落，已经在白色月光的笼罩下。
程少臣喝了一点酒，回家时将车开得十分慢，但仍是稳，甚至比平时更稳，眼睛直视着前方，不说话。沈安若有点偏头痛，倚着窗，几乎ๆ睡着。电梯也似乎比平时更慢，他们尽管当对方是空气，但那ว空气却是凝滞的，只让人喘不过气。程少臣突然打破沉默：“你有纸巾吗？”
沈安若低头从包里找出一张给他。
程少臣接过纸巾，突然伸手拉过她，将她唇上厚厚的唇膏一一抹掉，他很用力，令她觉得疼，被他抓住的地方แ和嘴唇都疼。
“叮”一声，终于到了，电梯门一开，沈安若立即推开他，翻出钥匙去开门。程少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关门又上锁后，突然将她反手按在门上亲吻她的唇，辗转吮吸，非常用力，他极少这样吻她。
沈安若使劲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有挣脱开，反而让他将自己的衣服扯乱。那裙子本来就很少的布料，前极低，露出大半的背，裙摆也短。沈安若有些气息不稳，死死地用手抵住他：“不许弄坏我的衣服。”
“我讨厌这条裙ำ子。”他扯掉她上身的布料é，又从裙子下摆探进去，动作很鲁。
他明明一向有洁癖，不喜欢香水的味道，最讨厌化妆品沾到脸上，极少会不洗澡就做。她其实也有洁癖，从人多的地方回来，就会觉得脏。沈安若用了全部的力气推开他：“我要去洗澡。”
最后他们躺在床上，离得很远，各怀心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了，竟有点生疏的感觉，沈安若觉得很不舒服。突然程少臣靠近她，将她揽近怀里，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锁骨一路缓缓地滑下，一直将手停留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抚着，唇也贴到她的耳畔，突然变得非常温柔。沈安若竟觉得有一丝惶恐，深深地呼吸一口后，听到程少臣贴着她的耳际在说话，他气息温热，弄得她痒，声音却是没有任何温度：“沈安若，我不明白，你若不想要孩子，只管跟我说，我不会逼你。你有必要吃药来折腾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