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笑容明媚,却似又针落在心底,微微刺痛。
屋外阳光正好,透过窗纸映在唐凝的床边,她侧身揉揉眼睛,懒洋洋地轻唤一声:“锦桃。”
“护此山河的,是边关数百万将士,镇北将军他一人,又如何撑得起?”
他根本没听清唐凝在说了什么。
“娘,我去段大叔那玩会儿,晚上会回来,您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京中来信——南楚近日大肆征兵,恐欲进攻津门关,皇帝传段炼一月内回京复官领兵,率原镇北军旧部出征南疆。
段炼依旧淡然坐在地上,他靠在榻边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眸中沉着看不清的意味,“我的爹娘也是被南楚人杀的,还有收养我的老将军,他也倒在了边关的风沙里。”
☆、熹微三
越想越气,唐凝又倒了一杯酒灌了进去,不就是医术高超,又比她懂得多了些吗?有什么好骄傲的,在段炼身边那么多年都没能抓住段炼的心,再厉害有什么用?
“不可以!”唐凝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低头想了想,妥协道,“成亲之后可以,不过…不过不能每天都可以,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唐凝走上前去,有些不敢相信地唤了一声:“长骆?”
陆勇的身子有些颤抖,眼眸逐渐浑浊,跟在他身边的副将接过他手中的锁链,将宁狄带到一旁。
唐凝不由得皱眉看向段炼,二人目光交汇后又看向宁狄,宁狄摊手笑了笑:“这可怪不得我,是她自找的。”
他顿了顿,“若是走的早ຉ,大概也参加不上你与段先生的婚礼,还望小凝莫要怪罪,若是方便,也代我和我娘向唐伯父唐伯母赔个不是。”
柳时玉有些犹豫,沉默片刻,叹了一声:“家母午时出门,如今天色已๐晚,尚未还家,我不放心,就出来找找。”
说着,段炼就要开溜。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八岁就中了秀才的柳时玉,会甘心将一切美誉都停在八岁那年;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少年时尚有鸿鹄之志的柳时玉,会在如今告诉她“他只是个书生”。
唐凝无奈,只好顺着窗子朝柳宅的方向望去,门口挂着白灯笼,牌匾上也缠着白绸,不过并未瞧见有人出入,许是丧礼已经散场了。
唐瑞安正躺在床上,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因为胸口剧烈的疼痛,额头上依旧布满细汗,呼吸急促而低沉。
方念清闻言不喜反忧,叹道:“正是因为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我才希望有人能陪她一辈子。”
段炼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言语。唐凝仰头看向段炼,露出一抹坏笑,“你是不是太爱我,爱到草木皆兵了?”
方念清已经瞧见门口慌慌张张的唐凝,不由得皱了皱眉,“凝儿,你做什么呢?”
段炼此行冀州算是为求取唐凝做足了准备,银钱有了,佣人也齐了,就差一桩配得上他家唐大小姐的院子。
唐凝将扫把草草丢â在一旁,扶上方แ念清的胳膊,“娘,您没事吧?”
这日唐凝乘着车马到了雍华酒楼,还没下车就听见车外吵吵闹闹的,她拂开车帘朝外看去,正瞧见一群人挤在街道两侧,嘀嘀ถ咕咕地望着路中间缓缓走来的一行人,那ว群人各个麻衣缟素,架着一架棺椁,领头还有两人在洒着纸钱。
赵知县原本此刻๑应该正舒舒服服地安枕熟ງ睡,却因为突发此事不得不赶出来连夜断案,心里本就有些烦躁,奈何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只好朝坐在一旁้的仵作摆手。
“就是不想娶ດ了。”柳时玉低下头,目光有些暗淡,“娘,时候不早了,您快休息吧,儿子也先回房了。”
袁慈笑了笑:“袁某见过唐小姐。”
“让小姐担忧了。”唐民背着光,不知悄悄将什么物件藏在了衣袖里,走到เ唐凝身边,朝巷子外走了个ฐ请的手势,“小姐,我们先离开这。”
唐民年纪同唐凝祖父差不多,唐瑞安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唐民虽是下人,在唐家人心中却如同长辈,唐民更是无论对待唐瑞安还是唐凝,都如亲孩子一般,故而打趣起唐瑞安也丝毫不客气。
方念清攥住唐瑞安的手,急切道:“老爷,还好吗?”
柳时玉犹豫片刻,还是坐了回去。
唐瑞安朗声笑了笑:“古语有云,身修而后家齐,时玉先考功名再娶亲,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语罢,她朝锦桃挥挥手,示意锦桃再递给唐凝一颗。
唐凝闻言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
陈竞舟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却不怒反笑:“柳时玉,你也有这么硬气的时候,你就这么เ在乎她?”
见气氛有些尴尬,唐瑞安忙打圆场:“柳兄还不知道这等好消息呢吧?我们夫妻二人就不耽误你们回去报喜了,不然柳兄下次见我准要怪罪。”
可不要面子的事情,不是柳家先做出来的吗?
段炼朝唐凝靠近半步,低头笑道:“魂都被某个小妖精勾走了,哪里还顾得上脸皮?”
“锦桃。”段炼答道。
唐瑞安与方念清回房的路上正巧路过唐凝的闺房,方念清不舍得盯着紧闭的房门,放慢了脚步。
段炼温柔笑着,又大步朝山下走去,边走边道:“既然唐大侠要当寨主,那奴家就只能ม做压寨夫人了。”
段炼紧紧抱着她,声音坚定而温柔:“阿凝,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段炼点头,将弯弓取出递了过来,“小心,有些沉。”
宁狄闻言轻笑,一弯桃花眼沉着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抬步绕过陷阱,朝唐凝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