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听见这样含混的答复,便知依旧凶险,看看墙上日影——已快十五个时辰了。上回此时,人已苏醒……
真金垂头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兰芽,她带着哭腔的哀告倏然在耳边响起:“我不能有孩子,王爷……求求你……”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窦默已将要说的话理顺,从容不迫说道:
两人走到大门外,ไ早有宫人肃立两侧迎接。翡玉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好大的架子,都不肯亲自出来接一接。”
这两个月中,兰芽谨言慎行,在宫中ณ一步路也不多走,不熟悉的人,一句话也不多说,除皇后的“坤徳殿”、阔阔真的“清凉殿”外,只偶尔去翡玉公主所居的“长乐宫”和李嫔的“桃花阁”走动。
九歌跟冬雪伺候兰芽用饭,真金便在苑内四处走动。底下众人兴奋不已,争着来拜见王爷,真金笑眯眯地不住点头,还问了锦儿等人几句话。
真金含笑点头。
真金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乱撕乱拽,就像一只初学捕猎的野狼,不懂得先一口咬住要害,再慢慢地剥皮吃肉,只是东一口西一口亢奋地瞎咬,碰上什么算什么。
兰芽手执长剑,凛然说道。
“你跟你们姑娘说,叫她别瞎想。她同李嫔怎能一样!”
抚今追昔,小姑娘自然委屈,再想起兰芽的苦处,原本预留着用来打动人心的眼泪便收束不住,噼里啪啦掉了起来。
“我骗过我娘!”
说着看了兰芽一眼,温柔地问道:“为什么哭啊?想家了么?”
真金此次出京,以亲王之尊微服巡抚数千里:亲眼目睹了汉人在蒙元治下的生活情形;见识了自家下头的许多积弊;又平复了周察之叛、招纳了卢处道等一批江南名士,更在寄回宫中的书信中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因此忽必烈很是高兴,加上近些年许多大臣皆提议建储、愿国本早固,是以近日朝会之时,忽必烈已流露出立燕王为ฦ太子的口风。
这几日真金几乎懊恼得白了头:文天祥满腔才学、一身风骨,在汉人中的影响力不可估量;父亲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扣押来使,将他押往大都;伯颜放心不下旁人,特为将他交到自己้手上,可如今就这么เ无声无息地叫人逃了——真金想来想去,实不知怎样回大都去见父亲和满朝文武。
兰芽原本当着外人与他极少说话,自给他抱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走了一回,反倒大方了许多——一日路过一个酒馆,护卫们跟真金讨酒喝,真金开玩笑说没有银子,她竟拔下了头上一根金钗,当众放在他的手里,笑眯眯说道:“没钱不怕的,我借给你!”
兰芽左右顾盼,不接他的话。
两ä人嘻嘻哈哈去了,屋里登时寂静下来,只剩了老婆子手中剪刀细碎的沙沙声。
那日真金在酒楼上邂逅卢处道,后来又与他几次饮酒谈天,觉得这人颇有文采,性子又通达跳脱,不拘泥执见,便吐露了身份。
真金手握缰绳,两ä臂虚虚拢在她身侧,续道:“这是极北湖泊中的一种大蚌孕育出的珍珠。那湖泊一年中ณ有三个季节封冻,即便是夏季,也寒冷刺骨,因此只靠人力万万打捞不上来。但每年冬季,有天鹅飞来,以蚌肉为食……”
真金忙伸手接住,笑眯眯托在掌心道:“这两ä颗假的我要了,回头弄两颗真的赔你。”
真金早奔出门去。
特以鲁退下来,叹息一回,拿着宝剑来找“神医”。
另一个从人反驳道:“住在客店里,替人家药什么耗子?”
兰芽伸出右手,颤巍巍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手势说道:“我想人死了,若真有来世,我便嫁你为妻,报答你这一世的恩情。你便娶多少个妻子,我也不恼,只好好地服侍你。可是王爷啊,你瞧,我如今要报答你,只好多等一世了。你肯等么——你还是别等了罢,我……定是个ฐ不祥之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适才若不是公子息事宁人,小人这处铺面可就毁了!公子赏脸,请跟这几位姑娘再坐一忽儿,这里的厨子还有几道拿手的好菜,要请几位尝一尝,还请务必赏光!”
兰芽见他胸有成竹,又惊又喜,忙道:“我好生谢你,我……”
此时冬雪将头埋在碗底,双肩不住抖动;兰芽左顾右盼,不与真金目光相接;九歌则一脸惶急,连声只问:“没烫着罢?哎呀公子,你忒也性急,这包子可不是这个吃法……”
真金见她三人神情稍稍有异,也不理会。他饿得狠了,只是催着上菜。
兰芽摇头:“我看不会。这人——唉,这人心地还是好的,看他一身功夫,可当初在桑树林任人追打,却绝不还手,便可知晓了……不会的。”
这事正如真金所说,没病的人尚且熬得,有病之人还说什么。因此真金所为虽然荒谬,但于兰芽却当真是个极大的鼓励。加上感其情意,不愿令他白费了苦心,因此把心一横,向老者点了点头。
真金想到这里,不由感叹:汉人虽怯懦软弱,但于医学、建造、纺织、雕刻、天文、地理等等确是有许多真知灼见。来日天下一统,自该当好好整理开掘,以便为我所用,造福万民。
兰芽惊颤一下,双手推他胸膛。可怜如蚍蜉撼树,却哪里推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