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哪有跟客人争论对错的，想是她买不起那么贵的，怕你瞧不起才这么说的。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年掌柜又该骂你了。”璧容劝了他几句，拉他进了铺子，听见前头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钱婆子和钱贵全。
璧容听的一脑子浆糊，年掌柜对自己一直都上着心啊，每回犯个头疼脑热的都差关恒去听大夫，只是现在看来，却又不知道到底是谁吩咐的了。
借着月光的亮，点上案台上的灯烛，却见满地的笺纸，一片狼藉。想着此前沈君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让她干这个干那个，如今却是成了习惯，不自觉地蹲在地上，一张张地拾了起来。
“为了钱呗，这若是命硬活下来了，那可就当了奶奶了！”
“送我的？”璧容不明所以地问道。
“爷的晚膳。”说罢，回屋拿笔在纸上亦是回了四个小字：麻辣鲶鱼、香辣鸭掌、椒麻腰花、虾饺蘸辣酱。
不一会儿窗外传来了一阵轩喧哗声，听小厮兴奋地喊了声：“舞狮子的来了。”严宓和璧容赶紧站起来凑到窗子边上去看，一惊一呼，好不热闹。
郑母脸面到没甚表情，只让刘氏领钱婆子母女进屋。钱婆子却摆摆手，笑着说：“我想着你们这儿就老大家的一人忙呼，便说来帮把手。”
绿珠见了便蹲下去一同捡，低着头娇声说道：“真是巧呢，遇上何先生了。”
“你猜我们刚在前院看见了谁？”穿粉衣的小姑娘眉目含笑地买卖着关子，
薛管事闻言抬头问道：“可是那批桌屏？”
话一说完，就听得郑母咣当一声把碗砸在地上，怒气冲天地大声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เ混账话，家里花了这么些钱叫你读书，怎么就读出了这么个没囊没气的东西来！”
郑母听了，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嘴角抽搐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此时刘氏已经苏醒，秀莲扶着她从屋里出来，只见她面容苍白，眼底青黑，只那双眼睛神色坚定，哑着嗓子道：“娘，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得跟孩子爹治！”
“钱婆子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爱占个便宜，你若不让占，指不定在背后又嚼什么舌头呢！”
璧容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道：“哎，我比你也好不了哪里去，感情这娘三可真是一家子。”
见他们三人大小包袱一堆，裹着厚棉衣，脸冻得通红，郑天旺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只能让身，请他们进啦，待插好了门，赶紧回头冲着大屋喊：“娘，俺姑他们来了！”
璧容按着秀莲的话一琢磨，也觉得是，按着郑母的性子，别说钱婆子不会这么好说的就还了，就是给了钱抵粮食，只怕郑母也不好意思收。那张字据也就是走个形式，警告钱婆子别以为娘家就是能拿捏的，总是要由着她无理取闹。
夏收的麦子磨了粉缴了税，总共得了十七石的白面，两石借了钱婆子，还剩下十五石自己家过冬。今年的玉米、红薯丰收，留下过冬足以，于是思前想后郑母便打算拿出六石粮食让郑天旺拿去镇上换了三两银子。
“你个小馋虫小心让杀猪的当成了小肥崽子！”郑天旺好笑地把福哥儿抓起来抗在肩上，又牵了豆芽，跟秀莲一起进了大屋，把钱原封不动地交给郑母。
郑天旺在一旁小声道：“这是南街宝串胡同严家的小公子，我去年在他家做过帮工。”
像霍老二这般走街串巷的货商，除了那ว些个妓院之外，倒是也有着不少别的主顾，赶上婚丧嫁娶便会从他这置办些穿戴用的，比之ใ铺子里自是能省下不少银钱。当然有事赶上急活，像是布庄这样的大商铺也会私下经由他们这些卖货郎来让村里的一些巧妇帮着赶工。
“刘家姥姥ณ看，这是我和小叔叔抓的大甲鱼，给婶婶熬汤喝！”
“咋的回事，她嫂子不是一向不乐่意豆芽娘回去的吗，咋的这回跟着拦你了。”
郑母也不理她，倒是被她这一提醒，心里想着儿子孙女，便道了句：“我看看豆芽去，你先睡吧。”起身下了地。
刘氏见他还嘴，更加来了气，手上越发狠了劲地掐他，“你还有理了你，瞎了你的狗眼了啊，董寡妇那样的野狐狸你也看得上，不怕沾了你一身骚啊！”
璧容一听傻了，心想着这是什么个情况？她自是不知道以前芳姐儿和郑天旺有没有什么过往，刘氏又是否知道，不过看钱婆子今天总是找刘氏的刺儿，料想着就是这个原因吧。
宋母本也没打算这一趟就定下来，只是提前跟郑家知会一声，以后两家往来密了，机会自然就大了，这下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下，连连称谢。
“诶，那ว姐儿是郑家新认的闺女。”
“找了，说了几个，都不行啊。”宋大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前阵子说了张老头家的小姑娘，姑娘我认识倒是不错，可人家一听是要给金武做填房，还带个娃娃，那聘礼生生翻了三倍，我狠狠心倒是应了，可金武这个混小子愣是个ฐ人儿跑去给拒了！哎……”
“我儿子怎么没爹教啊，刘素娥你给我讲清楚！要不我非撕烂你那张臭嘴！”
----ๅ----ๅ------ๅ
璧容把豆腐切成片，倒上油开始小火慢慢煎着，直到豆腐煎的两面金黄，把锅里大半的油倒进了一个碗里，又往锅里放了姜ä末和蒜末、切好的蔬菜丁，一通翻炒，然而兑水，放入盐、胡椒粉等调味料，放入豆腐，大火煮开小火焖到豆腐入味，然后把豆腐盛出来。
郑家的后院里养了一头半大的猪，两只老母鸡，十只小鸡。每天经心的喂养着，那两只母鸡倒总能日日下出蛋来。
说完媳妇，这边又耐着心思跟痛哭流涕๓的老母解释着：“娘，这不是妹妹，只是模样相似而已。”
屋子里只有玉春和艳梅两人在嗑着瓜子聊天，璧容就向她们俩问了一句，两人摇了摇头。
“小娘子啊，我看你这手艺还不错，不过我也得拿回去给我家老板瞧瞧，这回我就先给你五十文钱，你看成不？”
她当然知道这是干嘛的地儿，可问题是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啊。
给几家送了粽子，又多少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几家嫂子早听得璧容在沈记做绣娘给家里挣得不收银子，心里羡慕的很，也拿了自家织的布、绣的东西让她瞅瞅可能卖钱，璧容也不知道往常铺子里是怎么收这些东西，便叫她们回头去铺子给掌柜看看，自己到时候一定多帮她们要几十钱。
待到回家的时候，太阳已๐将要西斜，秀莲说自己去宋家便是，璧容也觉得宋大娘见了她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便自己先回家去了。
这些日子家里的母鸡下了崽儿，这群刚生的小鸡个ฐ个毛色嫩黄可爱极了，因着刚学会了走路，家里的孩子常常拿细绳栓在小鸡的爪子上在门口遛。说巧不巧，璧容本来打算叫福哥豆芽儿回家吃晚饭，却碰见了来寻小虎子的宋金武，两人四目相对，半响无言。
“姑姑，姑姑，你瞧我的小鸡跑的最快了。”豆芽儿抱着手里的小黄鸡崽儿颠颠地跑过来给璧容看，璧容抚了抚她跑乱ກ的头发，又把豆娘重新给她插好，才笑着表扬了两句。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宋金武绷着一张脸，半天吐了这么一句。
璧容倒是比他要自在得多，许是很多事情想开了，就觉得没什么เ了，想着今日中午沈君佑送来的花，不觉一笑：“挺好的，听说小嫂子是个贤惠能ม干的，想必你过得也不错。”
“是啊，也不错。”宋金武看着面前这张未施粉黛却依旧动人的面孔，突然想起了很多，从去年初次见她时的惊艳，因为看她受欺负自己第一次和女人动手……可如今想起家中ณ的妻子和刚失去的孩子，宋金武心里越发觉得苦涩。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老天爷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
芳姐儿出嫁那日，钱婆子也带着全哥儿坐着马车去了县里，那ว四亩地璧容和里正家各买了两亩，借着里正的面子，每人只花了十八两，倒是比当初钱婆子买的时候还便宜一些。
早前就跟郑天洪说了种棉花的事，虽然有风险，但郑天洪还是愿意试试，总归他干活肯卖力，天天跑地里看着些就是了。
约么到了五月底，镇上来了人，璧容以为又是沈君佑送了什么东西来，未免秀莲和刘氏笑自己้，索性躲在屋里不出去了，反正她们也能给自己送进来，总不会自己张腿跑了的。
“容姐儿，全婶儿来了，你别躲了，快出来吧。”
璧容乍一听还以为秀莲蒙她，直到เ刘氏把全妈妈请进了堂屋，璧容才赶紧穿鞋下炕。
“您怎么来了？莫不是，呃，有啥急事？”其实璧容本来是以为全妈妈来提亲的，可四下一看门口并没跟着媒婆也没提着彩礼，对自己刚才的想法越发有些不好意思。
全妈妈本来也是犹豫着要不要来，可想起那日东哥儿说的话，索性把心一横，觉得这事不如由自己和丫ฑ头说明白了，也省的东哥儿左右不放心。
“有些话啊，嬷嬷觉着东哥儿怕你乱ກ想，许是没跟你说过，咱们县里府邸่住着个小少爷，是大爷那ว边二姨娘生的庶子，老太太做主把他过继给了东哥儿。今早那边伺候的婆子来信说小少爷得了急病，因为东哥儿去了忻州府所以想叫我过去看看，我便想着带了你一块，总归你也得见一见他。”
璧容听了心里一颤，县里的事他确实从未对自己้说过，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吟诗煮ุ茶的多，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曾对他言无不尽，毕竟有些秘密如果可以，大家都希望都烂在自己肚子里，永远不被别人知道。
璧容正待要说话，就听得刘氏道：“听您这意思，我们姐儿过去是要当后娘了。”
秀莲在旁使劲扯了扯她的袖子，刘氏却无动于衷，直直地看着全妈妈等她的答案。
全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璧容笑着说：“你这嫂子算是真心为你着想，放心吧，东哥儿会解决好的，他跟我说了要在提亲前打点好一切，我不过是不想瞒着你，去与不去你自己拿主ว意就是。”
郑母的意思自然是不想璧容去，打了个眼色，叫秀莲在这招待全妈妈，自己领了她进了屋。璧容自是知道郑母的一番好意，可自己……也许是不想只做个被他保护的金丝雀，比起安稳的表象，她更愿意与那ว个人一同面对。
“娘，让我去吧。”
郑母半张着嘴，欲出口的话就含在嗓子眼里生生吞了下去。无论是当初天旺出事的时候家里好似塌了半边天，还是容姐儿自己被人在背后说闲话逼着离开，她的脸上始终都是隐隐的坚强，郑母只觉得这一刻好像忘记了自己早亡的女儿，眼睛里只有那个叫作庄璧容的女子，笑着叫了自己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