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骨子里是一个酒徒。慌不择路,寒不择衣,饥不择食,贫不择妻,饮鸩止渴,萧阳也顾不得择酒,哪怕酒里真掺了滴滴畏ั,可他丝毫也管不住自己้的放浪在骨子里碰撞,眼见得大火卷过势不可挡,干脆破罐子破摔。和文华的那一次即是如此。
海棠头次见萧阳独饮,表情很怪异,萧阳端着酒杯,有些始料不及,看着桌上的饭菜,脸红了一下,很狼狈。
老根胆敢率先发难,麻四婶不禁怒火万丈,掣出藏于门角的粪耙,老根败走门外,麻四婶挥舞粪耙追出,老根眼见得麻四婶势如亡命,慌忙扔了酸枣棒,从屋檐石缝里掏出钱,四蹄生风,逃之夭夭。
麻四婶飞快的抢先扔了碗,好让老根洗碗,嘴里同时说,先吃的不管,后吃的洗碗。老根手忙脚乱的也扔了筷跳起来要逃,可是来不及了,麻四婶已经歇在门槛上吸烟,嘴角张开,烟被唾液粘在上唇。得意的笑。老根很无味,想想洗碗是赖不脱了的,索ิ性坐下来就又喝了一杯。
萧阳十分惶恐,麻四婶到底什么เ意思?平白无故这场打莫须ี有又鬼上身了?想着麻四婶的话,这场打好象和自己有某种关联,满脑子搜肠刮ุ肚,头皮麻了一下。望着灶台,一时食欲也没有了。写什么?萧阳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翻身往房里跑去。
日子久了,一切如常,但为着些蝇头小利,大家彼此明争暗斗着。
手里拿着牛绳,想起还有一块地没有耕完。预备牵牛去耕地,一来免了老根日后追究,再者可以躲避战火。
李老头走到地边停下。老根和麻四婶装作没看见。李老头于是讪笑着和老根麻四婶招呼。
萧阳全身心的想着海棠,两人几乎将嫣红完全遗忘了。
萧家和李家一对儿女亲家,竟然隔河搭台唱戏。
麻四婶带回了喜糖,老根吃得很痛苦,他的牙齿不好。麻四婶遗憾的说月梅怎么顶了块白头纱呢?应该是红盖头的,白的,多不吉利?大家都说是。老根不以为然,现在谁还兴这个?
麻四婶责备说:“嫣红是个吃苦的孩子,你不要欺负了人家。”
萧阳感觉心口有些颤抖,语无论次的说:“你呀……我?……没事……”
麻四婶还在数落:“……爬在窗前……跟个痴子……唉……”
一只金斑红蜻蜓歇在面前的小树梢上,萧阳微微弯着腰,蹑手蹑脚的靠近。
月梅冷冷的看了萧阳一眼:“怎么?你怕我对你死缠烂打?……不会的……”有些生气的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几个人说着什么,萧阳没有听清,心里却在仔细品评着嫣红的身子,很有那ว种感觉。萧阳觉得颇็满意。那么,海棠呢?萧阳忽然对海棠生出一种内疚。还有表妹。萧阳知道,和表妹是不可能的。但是……
萧阳看看老太婆,老太婆打量一眼萧阳,有意无意的问麻四婶:“这谁家的儿子?”麻四婶得意的说:“大儿子呢!”老太婆夸到:“难怪生得眉清目秀的,长得真好!”麻四婶叹口气:“白上了几年大学,回家种地。”
海棠从河对岸走来。远远的萧阳看不真切。海ร棠穿着白色衬衣,配方格裙,很迷人。
岔路口,萧阳对远处蜿蜒突出的路肚子看一眼,文华没有影子了。萧阳猜想文华没有走远,可能就在附近的山上。
萧阳在省城上了几年大学,毕业一直没有合适的工作,在家闲着,却又做不得体力活,老根甚为不满,以为萧阳上学既ຂ花了钱,如今又回家白吃白喝成了一害。受老根的挑唆,麻四婶虽则心疼儿子,嘴里免不了数落萧阳支手怕咬手支脚怕咬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萧阳觉得很冤枉,自己早出晚归起早贪黑,也是出了力的人。
“又有酒喝了!”老根羡慕的目光,“还说不发财,你想捡金元宝呀!”
麻四婶也觉得是:“在哪里捉的?”老根也狐疑的看着虾公。
虾公有些不想说,吞吞吐吐:“水田里。”
麻四婶大笑:“见你的鬼!说胡话吧,水田里……谁的水田?”
虾公抬腿往前溜:“你们的田沟里。”
“什么!”麻四婶和老根同时吃了一惊,追着虾公的后背问:“萧阳你见了没有?”
“萧阳在上头看四喜耕地。”飞快的去了。
麻四婶觉得虾公是强徒,偷了自家田里的鱼。老根觉得虾公不仅是强徒,而且简直就是偷鸡摸狗不入流的油打鬼,心里尤其痛恨萧阳这个不成气的败家贼,鱼给人捉了……看别人耕地,自己的地呢?……不成器不成器……。
太阳过河了。茭白的叶片在河风中摇晃,感觉很凉。
老根架着腿,神色凛然的坐在屋檐下。
萧阳从禾场后面的草垛里转出来,吓了一大跳,老根的目光象锋快的刀子,刺得萧阳皮肉生疼,走避来不及了,畏葸的缩着脖子,硬着头皮往前闯。
老根直挺挺一动不动端坐。
再走。
终于,老根那两张气歪了的黑里透黄的脸从模糊里浮现出来,萧阳感觉浑身一阵发麻,禁不住头发根根倒竖起来。
“站住!”萧阳一只脚正浮在半空,预ไ备踏上台阶,耳畔ึ一声霹雳,预感到เ就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那时,冷风嗖嗖的灌进后脖颈。麻四婶提着菜蓝从溪子里上来,蓝ณ子若破壶,水湿淋淋洒一路。看着蓝子里的青菜辣椒,萧阳有些饥饿,眼见大祸ຖ临头,暗中还咽着唾液。哪怕断头。
“哎呀,你们……有话到屋里,青天白日,也不怕人笑话!”麻四婶皱着眉。
老根很不耐烦,也象饿慌的猛兽凶禽,钢牙铁爪,鹰视狼步,迫不及待的要将萧阳狠揍一顿,以泄心头之恨。眼见得萧阳还在垂死挣扎的抵抗,老根气得嘴唇抖动,咆哮着张牙舞爪扑上去,将萧阳当胸揪个结实。
麻四婶眼疾手快,将萧阳推进大门里。
老根满脸溅朱的寻进来,萧阳竟没事人似的坐在书桌边,不觉大怒。萧阳警惕的从书桌旁站起身,老根失了破绽,气急败坏的扑过去。
海棠和文华从萧家门前过。
滚--,猝不及防,门里飞出一阵白色鸟,象凌空起舞的鸽群,半空里突然折了翅,乱纷纷栽落地上。
海棠愣了一下。
一个人从门里被掀出来,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在屋檐下。
海棠终于吓了一跳。文华嘴角浮ด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海棠不快的看看文华。蹲收拾地上的书。
萧阳脸色苍白,满脸愤恨,飞快走下台阶,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阳,萧阳!海棠将书塞到文华手里,急忙在背后追去。
文华不知所措的呆在萧家的禾场里。
四喜赶着牛,得意的从禾场过,书上留下黑污的牛蹄迹。
文华皱着眉很生气:“你没长眼呀!”
四喜贪婪的盯着文华的身子,讨好的笑着,赶着牛飞快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