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温声道:“阿琰,怎么你没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么?”
在包厢中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姗姗来迟的客人终于出现在包厢门口。而我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就仿佛是一个提线木偶,蹬地一下就被人拽了起来。
她说:“也还好,最近被人捡来的猫狗不是很多,生病住院的也跟原来差ๆ不多。只是之前你一直过来照顾的那ว只牧羊犬,察察,你记得吧?它前两个月被人领ๆ走了,我们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见你过来。”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傻眼,祁肖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向我点头示意,我连忙跑回屋里拿了东西就往门外跑。
他又抿了抿嘴巴:“那ว就睡二楼这个。”说着,他抬手来拨开我拦住门的手臂,我本想坚持撑着门,无奈力气没他大,干脆两ä只手放下来抱住他的胳膊,他被我拽得整个人微微一倾,终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推开落地窗往小木屋的方向走,这还不到八点,居然已经这样夜幕深重。我刚一走近黑茶就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摇尾巴๒,它的确已经老了,感觉每个动作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我蹲下来摸了摸它,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点狗粮倒在它的饭盆里,又去旁边接了碗水,然后就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天空装ณ文艺。黑茶好像也并不是很饿,吃了一会儿就挪过来趴在我脚๐边,和我一起装文艺。
我其实是一个ฐ非常理智的人,在起初巨เ大的喜悦过去之后,我继续蹲在原地经过了一番深刻而冷静的分析,然后得出了一个ฐ结论,那就是要么顾林昔今天吃错药了,要么这个晚饭一定是个鸿门宴。比如,晚上来的这个ฐ客人很有可能是我的情敌,顾林昔看我太过执着,不知道该怎么摆脱我,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如果他没有突然开口说话的话。
果然他便道:“琰琰,才几天没见,你怎么那么消瘦,蜡黄得跟颗梅干菜似的?”
顾林昔靠在落地灯旁้的沙里,右腿交叠搭在左腿上。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导致我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反应过来之ใ后,我上下左右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花了半分钟回忆了一下之ใ前的事情。
我哑了几秒,我想任静说得没错,我的确没有什么筹码,我唯一的筹码就是我自己。
我吹了吹额前快要挡住眼睛的几根毛,惆怅地道:“不好看吗?”
我哑了几秒,索ิ性更不要脸地说:“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尤其牧羊犬更是聪明,它要是喜欢我,只能说明我是个好人。”
出于担心我的无心插柳会给她造成一些料想之外的心理影响的考虑,我连忙表态:“任静小姐,你没带手机,身上除了一张无限额度的信用卡找不到任何别ี的信息,所以医院没有办法联系到เ你老公。还有……我喜欢男ç人。”
“对不起对不起钢琴家,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陆恒双手合掌像拜菩萨一样地拜了拜:“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从这儿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没有办法,又说要陪我走路回家,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在途经的市政公园里停下来,看一群大妈大爷跳广场舞。这个群体看起来比别的广场舞略高级,因为他们是一男一女在跳交谊舞。
他还是没有说话,我觉得他估计是要秉着沉默是金的原则ท沉默到底了,但是正好我也可以当他是默许,趁这个机会溜出去。
我抓着包正准备站起来,却倏地听他开口道:“什么เ事?”
我想了想,找了个可以离开的借口:“哦,可能……可能是他在宠物医院有点什么事,急需我过去帮忙。”
顾林昔静了几秒,如果我没有听错,他竟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噢,是在医院当义工么?我已经听说了,这么高尚无私,真叫人感动。”他顿ู了一顿,轻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好吧,一会儿让祁แ肖跟你结算一下,你到我家来了多少天,我就付你多少天的工钱。你放心,在我这里做事,怎么เ也不能亏待了你,市价是多少,我按两ä倍算。”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这么另辟蹊径地转到人事薪酬方แ面了,又听他道:“你这么舍小家为ฦ大家,我怎么好再勉强你?你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想去福利院就去福利院,想去爱心社就去爱心社,心怀天下,普度众生。”
我又愣住几秒,顿时有些慌乱,说:“没有啊,我没觉得有什么勉强的。”
他没有回应,我又解释道:“只是我这几天……”想了想,“这几天虽然我没去,可是我也跟陈嫂请假了,她答应我帮我照顾黑茶我才没去的。”
他轻藐地笑了笑:“你到底是在给谁干活,你跟她请假?难道平时你不想去上班,都是跟你们公司的清洁工说一声就行了么เ?”
我紧张道:“不是的,是因为我、我也没有你的电话,再加上你又那么忙,我……我想着不好打扰你,所以……”
他却厌烦地打断我:“行了,不用说了。大不了就当是我辞退你,再多补你一个月赔偿金。”
我僵住很久,万没想到今晚他找我竟然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个,胸腔里愈涌起惊慌的情绪,喉咙里的气息也不大稳。我忍了忍,低微地说:“我不要赔偿金,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不想走,顾先生,请你不要辞退我。”
他又轻蔑地笑了一声:“顾先生……你倒也知道你在跟谁说话,雇主要辞退员工,什么时候轮到员工说走不走了?”
变故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我咬紧嘴巴๒,心急如焚地想着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却是大脑一片嗡鸣。几天前任静的话言犹在耳,那时我虽然十分难过,但仍心存侥幸,今天却才知道原来真的连半点侥幸的余地都没有。别说我从来不在他的世界里,我就只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也要像赶一只苍蝇一样把我赶出去。
绝望的心潮前赴后继,一波压过一波,摧城拔寨地摧毁我所有的设防。我觉得脸上有点痒,抬起手摸了摸,竟然摸到几滴泪水。或许女孩子在喜欢她的男人面前,眼泪是惹人怜惜的武器,但若是我哭了,一定只会招来顾林昔的厌恶,所以我咽了咽口水,赶紧用力地把眼泪憋回去,然而忽然之间,我又想起来在这么เ暗的地方,就算我哭了他也看不见,所以也就不用忍了。
或许是见我久久没有反应,他终于不耐地开声催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张了张口,还未说出一个字,就看见他看着我的脸上突然有半分错愕。顿了一秒,我侧过头看,原来是屏幕上浮现了大片大片的白梅,把周围一片都映亮了。我连忙把头低下,静了几秒,听见他说:“你哭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
我抹了一把脸,忍住喉间的哽咽道:“没有……我没在哭……是困的。”
他静了片刻,声音低了一点:“困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我咬紧牙摇头道:“不,我还不想回去,我想留这跟你多待会儿。”
“呵……你想?你刚ธ才不是还要走么เ?”
“你到底想怎么เ样?”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到เ底想我怎么样?!”
他看着我,抿了抿嘴巴:“闹什么?”咽了一下,“好好说话。”
我崩溃地站起来:“怎么เ才叫好好说话?你还要我怎么跟你好好说话?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来才可以?难道就只准你能冷嘲热讽,我就一点脾气都不能ม有吗?!你要是想赶走我,何必要这么拐弯抹角,何必要给了我希望又这样耍我?!要是你真那么讨厌我,只要干脆地说一句再也不想见到我,我马上就走,这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你面前!那ว么长的时间,全当是我犯贱!”
他定定坐在位置上,任凭我怎么เ撕心裂肺地哭喊也无动于衷,搭在座椅扶手的手却握起了拳头。我以为ฦ他可能ม是气得想要打我,却见他突然站了起来,向我反方向的地方大步离去。
然而两步之后,他却又突然顿住,回过身来,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两只手拳头握得死紧,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愠恼:“你委屈什么เ?每次都是你一声不吭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人间蒸,一直都是你,你到เ底在委屈什么เ!”
他的声音混在乐่曲中,我听不大清,只能破罐子破摔地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我委屈了,是我错了,都是我错,我忏悔还不行吗?!都怪我不该那么可恶地惹你讨厌,都怪我不应该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就不用总是那ว么卑微,我就不会那ว么难过了!”
我把手里的包用力地砸在他脚下,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晓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เ,或许不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我想到那个在黑夜中给我力量的身影,想到เ他要永远幻化成虚无的泡沫,就不能抑制内心的悲怆。直到这个ฐ时候我才知道,不论我筑起多少层坚固的心墙,在他面前都是徒然。
哭声藏着铺天盖地哀伤的电影配乐之中ณ,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哭了多久,眉心重得像压了座山,我昏昏然坐倒在地,却在忽然之间,手腕被一个力量用力地握住拽了起来,听见一个低哑气愤的声音:“你最可恶的地方,就是你恶人先告状。”
模糊的身影和扑鼻的气息都是熟悉的,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没有离开,本能地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已经被他抢先一步紧ู紧缚住。后腰被人用力托起,下巴被人紧ู紧捏住,温热的酒精气息突然就撞了进来。
柔软的触感在口中反复冲撞,夹杂着辛辣的酒精和咸苦的眼泪。一瞬间我止住了所有哭泣和挣扎,大脑一片空白,意识过来之后,最初的反应竟是鼻子一酸,不能控制地又哭了出来。
他慢慢停了下来,离开了我几厘米的距离,停在下巴的手指转而抚在我脸上,左ุ右都抹了两下,我愣愣地说:“你不赶我了么?”
他静了几秒,抵住我的眉心,声音嘶哑:“我不会每次都原谅你……事不过三,知不知道?”
他定定地望着我,似乎一定要确定我的答案,我不明白他说的事不过三是指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都拼命地用力点头,直到下巴都点疼了才被他捧住下巴๒,温软的酒精气息重新า覆了上来,口中ณ的苦涩被吸吮吞咽。辗转良久,我感觉胸ถ腔中的空气就要消失殆尽,牙齿开始毫无章法地相互打架,不受控制地磕在他下唇上。他又退了出来,我垂着眼睛,感觉到同样急促的鼻息扑在我脸上,近在迟尺的地方,他的唇角似乎弯了弯:“事不过三,也包括不准再咬我了。”
我呜咽着说:“那我还能ม哭么……”
他轻轻笑了笑:“现在不要。”最后一个字落在我唇上。
这一次比之ใ前都要缓慢和温柔许多,就像微风轻拂烟霞,从唇角到เ舌尖都被一点点细细描过。过了许久,我微微地睁开眼睛,想要在黯淡的微光下记住他现在的样子。他的呼吸微促,他的唇角带笑,他的睫毛像轻轻舞动的蝴蝶。我不确定他此刻是否出于真心,也不晓得他是否将我当成别人。但不论日后过去多久ื,也不管将来生什么เ,我都一定会牢牢地铭记这个瞬间,因为这是我和顾林昔之间第一个ฐ真正意义上的亲吻。闭上眼睛之前,面前的屏幕上绽放了无尽的白梅,恍若让我回到了久远的小时候。耳边环绕着哀婉低回的女声,她在轻声地,缓慢地,说着我心底的台词。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