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他如往常一样整理餐具，彭哥从走廊探头喊他出来。
年画背着两手往后退一步，“你拿着呗，反正我也看不懂。”
林茜为了纪念刚刚逝去的初恋在左耳软骨上打了第三个耳洞，这会儿正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选耳钉，年画一个人甩着手满街瞎瞅，就那么目光飘忽之间，瞥到一个ฐ熟悉的身影。
下午四点，面馆里没有顾客，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ฐ小胖姑娘在前台杵着脑แ袋看漫画，年画探着身子过去，清清嗓子，“还有面吗？我想要一碗牛肉面。”
“不是自来熟ງ吗？”他偏头，冲里面满脸错愕的年画ฑ扯了扯唇角。
有记者问顾ุ天北：“你长得这么เ好看，从小到大应该很多人追吧？”
看他竟然在认真听，年画笑了，一种像林茜形容的吐口烟圈的舒缓在胸口漾开，“哎，你看我是不是就像我看数学公式一样，烦死了？”
他那么三番五次义แ正言辞地让自己不要再去找他，应该是，或者是，更讨厌？
少年却轻轻摇头，“不会。”
“嗯？”
“没有这么白的蝌蚪。”
他那样正经其事的样子真不像是开玩笑，年画却像听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兀自对着墙笑了半天，边笑边挠墙。
挠完又不自觉去抓他的手，被他堪堪躲开落在半空，她挥挥手，感觉胸口的燥气已经下了一半。
“你大我几岁？三岁？四岁？五岁？你已经满十八了？真羡慕你，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可以决定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像我，书包会被检查，日记会被偷看，连上那所高中都不能ม自主选择。”
“……”
“顾ุ天北，你说我们读书学习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考一个好的大学，找一份好的工作，嫁一个好的人吗？我最近感觉我身边的人都魔症了一样，同学、老师、包括我妈都是这样，这才只是初三啊，有必要吗？”
不在意他的不回应，她继续碎碎念叨：“我妈每天给我上发条，要我好好考好好考，上市一中，我表哥读书的学校，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去，我在五中念得好好的，我喜欢五中，好多同学朋友也都打算直升五中高中ณ部，他们家长都爽快地同意了，怎么到了我这……就什么都不行了呢？”
“……”
“喂，你倒是说……”
年画侧目，瞥见他柔和的侧脸，自黑发至下颌๒，身侧的少年似乎ๆ被水墨勾勒，融在傍晚小巷的落日余晖里，含水的眼眸透着雾气般，望着远方แ位置不明的某一点，那样安静美好的画面，忽然冲击了她的眼帘。
她忘记了后面的话，却神经病般莫名感到一股忧伤，为眼前这画一般的景象。
突然就后悔起刚才那ว一番๘无意义แ的碎碎念，这个画一般美好的少年，又怎么会甘心被困于一个小小的面馆，终日和一堆面粉打交道？
纵使有再多不自由，她终究还是有拼命争取的自由，而他，似乎连任性的权利都没有。
想起他立在烟气缭绕的厨房里翻阅课本，在二手书摊上淘别人不要的旧ງ书，在廉价的地摊前窥探一件普通的衬衣，最终却没有伸手的勇气……
悔意如天霭中ณ翻涌的云彩。
在光脚的人面前吐槽自己้鞋不够多不够漂亮，年画ฑ你还真是残忍得可以……
少年蓦得转头看她，声音清澈如许，“对你来说，读书不是生活的全部，也不是人生的意义，但对我而言，读书是改变现状的唯一途径。”
他平静地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年画几乎ๆ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顾ุ天北笑笑，直起身子打算离开，“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想办法争取，尼古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该回店里了，再见。”
年画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蓦然伸手握住他了的手心，又立即松开，快的好像一秒钟之ใ内发生，又似乎没发生过。
燥热的夏风在小巷๕子里软绵绵吹过，如开着热气的吹风筒般，顾ุ天北却像被冻住的、布满寒霜的冰棍，年画甚至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混不在意地笑着，对上他黑白分明沾染着些许茫然的眼眸，仰头，耸肩，“你说的，要自己้争取。我会的。”
……
少年一阵疾风般消失在巷๕子口。
☆、6第五章只爱看同一张脸五
炎热持续延续着，仲夏却似乎遥遥无期，又是一个星期五，中考前三天，年画ฑ放假，抱着一只大纸箱子去了面馆。
人爆满，顾天北依然在后厨不露面，她顾不得满头的汗、满手的灰和彭哥哎哎哎的叫声，径直往后厨跑。
“咚”一声箱子着地的声音引起奋力揉面的少年的注意，顾天北回头，撞上年画潮红的笑颜。
“顾天北，我放假了！”
所以呢？
顾天北迟疑一瞬，“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吗，我放假了啊，看，路上碰上一箱好东西，给你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