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那里。他从来都不在那里。希斯莉的过去,是他无法把握和弥补的一片空白。
然而窝在肯臂弯里的希斯莉不为所动。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凝重两个字怎么写,笑着往布鲁斯的方向跑,然后啪嗒一下挂到他身上,长发毛绒绒的,笑容甜甜的,像只又轻又软和的小挂件。
但是希斯莉依旧没生气,她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搞的晃了一晃,然后继续往她要去的空地上跑。
风声冰凉,灌入梅菲斯特耳中的是杂乱的脚步,背后正有人往这边靠拢,而在她想要变换方向时,迎面又走来三个男人。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
希斯莉的健康状况甚至不能说是普通水平,她往往会表露出过于柔弱的特质,能保护她的人,无论是肯自己还是别人,都需要极尽妥善的照料她。即使是军队的重型火力也无法彻底杀死肯,但同样的标准放在希斯莉身上,她甚至无法撑过一颗子弹。
“看路。”迪克好笑又温柔的说,他单手就稳稳的托住了希斯莉的整个身体,娜塔莎是这样的,肯是这样的,美国队长也是这样的。肯就是另一个希斯ั莉,但她身为ฦ本体也确实太弱了些。
“就是三天前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希斯莉望着他,心情很好的笑了一下。
没有人能ม抗拒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目光盈盈地望着人。她看上去真的很高兴。
这个游戏好肝。
布鲁斯用手掌拭去了女孩儿的泪珠,从滚烫过渡到冰冷,它们在他的皮肤上变成散不去的湿濡。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抱了抱他命运多舛的女儿,下颚轻轻压着她的头顶心。
迟来的隐痛,在看见纽约明亮的阳光时,刺伤了布鲁斯的眼底。他走出飞机,站上自动扶梯,呼吸到充满尘嚣的陌生气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希望你会喜欢。”金发男ç人望着她笑,眼神温和,像是在看某种毛绒绒的幼崽。希斯莉不介意他和旁边娜塔莉一刻不停的注视,对方是超级英雄这种概ฐ念无意识但深深地植入了希斯莉脑แ海,她完全信任着他们,并且百分百可以做到像看待普通人一样面对他们。
“别紧张,”女医生用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态度同希斯莉说话。
纽约夜空上层云雾厚重,但依然有一两颗星子闪烁,高远、寒冷、隽永迷人。远处传来飞机划ฐ过天际的声音,一切在深夜里都变得很轻。他想起那ว个匆匆一瞥里的小女孩儿,她的背挺得很直,但那ว比起无意识的优雅和骄傲,更像某种格格不入。
抱着她的手臂忽然圈得更紧了,希斯莉整个人都被埋进被子和肯组成的黑暗里。肯的呼吸声和心跳都是平静的,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但那并不讨厌,希斯ั莉告诉自己้,那是肯的味道。
刚刚短暂失去的听觉开始回落,她渐渐可以听见一个ฐ男人的声音。
肯不再说话了。他带着沉默的气场走回意识空间,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检测到未满二十一岁的玩家非法进入游戏,将执行惩罚措施。】
这是她的梦,所以她还长着原来的脸,原来的身材。这并不奇怪,希斯ั莉对镜子里看了二十多年的熟悉五官也没什么感想,但习惯了平视,忽然站在肯的视角来看,她发现自己显得有些过于纤细了。
——睁开眼睛。
三十八度九,在发烧。
希斯莉怀疑ທ这是好长时间没出现的游戏又在进行智障bug,但是老父亲近在咫尺,她实在没办法做什么会惹麻烦上身的异常动作,只能乖乖坐在椅子上,让翻箱倒柜后的老父亲给她在额上啪嗒一声贴上冰贴。
女孩子额前的碎发被撩的乱蓬ศ蓬的,硕大一块白色冰贴贴在上面,场面一度十分好笑。她好像想坐正,又忍不住往椅子下面滑,冰蓝色的眼睛睁大了,显得湿漉漉茫然然,看上去是只对自身状况很懵的小猫咪。
“困吗?”布鲁斯低声问她。
希斯莉就无声的点点头。
布鲁斯钢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寒冷的、压抑的酸楚在里面。等再眨一下眼,他已经收起了希斯ั莉不该看到的所有情绪,是手心温暖的可以牢牢握紧她的可靠老父亲。
“你的房间吧,”布鲁斯说,“他们准备了礼物给你。”
“好耶。”
希斯莉开始烧得迷迷糊糊,好在冰贴物理降温的效果够用,让她不至于连平衡都把握不好。费力咽下喉咙里热剌剌的干涸,希斯ั莉乖๔顺的跟着布鲁斯往楼上走。她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布鲁斯领ๆ着她在一扇门前站定了。
“这一整片区域都是你的房间,这里没人住。”
他把钥๓匙主动放在希斯莉手里,示意她自己用这把质感厚重的银色钥匙开门。
希斯莉把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一圈,抽出钥匙,再推开门。
房间门无声敞开,里面是跟韦恩大宅风格截然不同的陈设。天花板、墙壁被漆成阳光明媚的淡奶油黄,大大小小用来放东西的极简木方格里塞满了书、稀奇古怪的贵重装饰品和一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品牌毛绒玩偶,上面则摆着五颜六色的艳丽ษ插花,淡蓝色的沙质窗帘在主卧的飘窗边摇曳,卫生间、活动室和衣帽间的房间门关着,希斯莉只能ม看见那张超大型号的床,它软绵绵的,底色深灰和纯白,图案还是清新的植物图鉴,和淡奶油黄的墙壁相映成趣。
卧室本身就大到不可思议,而且很明显就能看出,没有糊弄人的一味粉红浮ด夸公主风,很明显有人用心装饰过。希斯莉跑来跑去,研究她的新窝,在此同时,布鲁斯一直充满耐心的等在原地。希斯莉又绕到床后去看,一大摞山一样高的礼物正被堆在那个小小的、有长毛地毯的角落。
“我喜欢这里!”她高兴的宣布到,快乐的冲到布鲁斯身边,紧紧抱了老父亲一下。
布鲁斯略感生涩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漂亮小脑瓜,女孩子巡视完自己的领地,跑的发丝湿濡,仰着小脸看他,眼睛里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没有蝙蝠崽这样对待过蝙蝠侠,所以蝙蝠侠在希斯莉面前也不复存在。
“你喜欢就好。”布鲁斯沉默片刻,告诉她。
兴奋劲过去之后,希斯莉开始犯困,女孩子把钥๓匙放到床头柜旁,窗外已经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布鲁斯走过去,关了窗,然后坐回到床边,拍了拍希斯ั莉被子里的瘦弱肩膀。
“睡吧。”他有点儿迟疑,还是老父亲的心占了上风,“睡吧,希斯莉,睡一觉就好了。”
直到希斯莉呼吸平稳,布鲁斯才退出了房间。
门在他身后关上,阿福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韦恩老爷,希斯莉小小姐还好吗?她喜欢她房间的装修吗?”满头银发的管家问道。
“她喜欢。”布鲁斯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他开始往楼下走,顺便解开一粒衬衫纽扣,但依旧觉得难以呼吸。
希斯莉好吗?她不好,她的身体差极了,她在飞机上一路就没醒,到了韦恩还是得睡觉,异常嗜睡,配合上这些无缘无故的发烧,是基因缺陷吗?还是时空乱流导致的后果?
布鲁斯甚至没办法往下深想。
至少不是今晚。
“夜深了,韦恩老爷。”阿福在他背后说。
“我知道。”
布鲁斯哑声说。
与此同时,在希斯莉坠入睡眠的那一刹那,梅菲斯特睁开眼睛。
她坐在大厦楼顶,红丝带在她的身体里漂浮、扭曲,像玫瑰破土而出。
夜晚才刚刚开始,这个狩猎的、狂欢的节日,她要尽她所能地掠夺,过于阴暗的东西,就让它彻彻底底消เ失吧;她会享受到天明。
“……我亲爱的,你要听到我的名字。”
梅菲斯特轻声道。
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月光下,梅菲斯特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自己้浅紫色的卷发。
她露出一双不像人类的眼眸。
玫瑰已经准备好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