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倦怠地一笑说：“嗨，现在的人，还能干嘛？出去挣点钱呗。我在外面兼了一份课，挣点外快回来。”
临出门，红火把那一小叠钱放进小包里去。她站在电å梯口按了半天，后来索性吹着口哨一蹦一跳跑下楼去。
被时间
“要房子没房子，要钱没钱，这鬼地方แ真不是人呆的！”老师们凑在一起就只知道讲怪话，牢骚，说完了骂完了照样还得去上课。红火以前联系出国的时候养成了每天到传达室去看信的习惯，现在有时忍不住还想进去看看。已经很少有人给她写信了，以前的同学各自成了家，彼此就很少联系了。那ว天中午红火被管信那老头叫住了。
左晓军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他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零一夜。醒来后闻到饭香，大声叫着红火的名字，红火穿着一件格子布裙ำ拿着饭勺走了进来。
范维拥着她哈哈大笑，道：“我现在只读美人不读书。”
那天他俩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吵了一架。左晓军一点准备都没有，像是被挨了兜头一闷棍。
左晓军笑着抹抹嘴说：“没关系，我又没病。大雄呢？又去跑小买卖了吧？”
新婚的热乎劲很快就过去了，两ä人的关系趋于平淡，就像傍晚的月亮刚才还是橙红色的，可是不一会儿就变白了，而且整夜都是白的。
“让你的莫愁尿干净了再来。”
“我梦见我把自己埋葬了，”红火说，“身上的土越积越厚，越积越厚，后来我就不见了。”
红火在心里又重温了一遍，觉得左晓军的话仿佛字字句句都值得细细咀嚼似的。
“行了行了，就这么定了。”
红火把房门打开，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如人们所想像的那样披头散，寻死觅活，在人们都预料她快要成为坟场第二个ฐ梅英的时候，她竟梳洗得头溜光的出现在人们面前。
红火被这念头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这念头像云彩似的很快就飘过去了，可还是在她心头留下阴影。瓦盆里装着一些剁好的排骨，积了小半盆凉水，有乌ไ紫的血水漾在上面，红火对着那盆血水呜呜地哭了起来。
房门敞着，显然是被人撬开的。房间里落满了灰，桌上放着一把梳子和一管唇膏，好像主人刚ธ刚离去的样子。红火想梅英死前一定是化了妆的，血红的嘴唇和她吊死那天穿的黑色衣裙形成鲜明对比。远处隐约传来秋千吱嘎作响的声音。起风了。红火想。
费文革拿掉她手里的东西说，做我的老婆还要什么账单，你高兴买什么เ就买什么好了。他抱起哇哇大叫的红火就往床上一扔，红火刚刚写单子用的一迭白纸雪片似地散了一地。
做汽车生意的费文革，最近刚卖了一辆新า款跑车给歌星欧亚非，二人随即成为朋友。“怎么เ好事全让你们给摊上了？我怎么เ一样也捞不着？”红火撒娇似地大叫。红火期待着事往下继续，费文革揽住她后腰的那只手果然越搂越紧了。
红火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听到เ有人喊：“不好啦！一大早撞见吊死鬼。”那人跌跌撞撞破门而入，把正在起床的王冰冰和红火都吓了一跳。
红火把高远翔带回家，母亲见了自然喜欢。忙里忙外自不必说，就连给红火新า买回的夹克衫上都带了一面美国国旗，高远翔就哼起了星条旗永不落的调子，用手一下一下地在空中比划着。母亲在一旁้笑得喘不上气，红火从未见母亲这样笑过。
每回出趟门红火都搞得像生离死别ี，抱了又抱，亲了又亲，胳膊像绳索一般把对方缠得死死的，左晓军每回都会想起她说过的那个武侠里的节：女魔头把男魔头的武功废了，锁上手铐ຖ脚镣关进洞里，一直把他囚禁成一堆白骨，就是为了跟他厮守一生一世。一想到เ这儿，晓军就感到เ脖根凉。
红火回来见晓军不在家，一开始也并没生气，她见灯开着，电视机也开着，就知道晓军肯定没走远。她一边用遥控器调换频๗道一边用手指掂了块桌上的菜吃。晓军晚上烧了三样菜：一个番茄肉排、一个芙蓉干贝、一个ฐ香菇油菜，红绿白三个碟子配在一起非常好看，可惜菜已经凉了。凉了的菜就像是既成事实的婚姻ี一样，菜的内容还在，可菜的香气却已๐经完全跑光了。红火觉得有些可惜。
吃过饭红火没收碗，而是打了一大盆热水舒舒服服地坐下来烫脚๐。窗外的雪已经越下越大了，每当有人踏着积雪咕咝咕咝从屋前走过，红火就支起耳朵来细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不动了。红火的心仿佛被他踏住，沉闷得快要窒息了。不知过了多久那只脚才一点点地松开来，那声音已经走远了。
红火捂在被窝里看电视。冬天的晚上她最喜欢这样。遥控器握在手里随便换频道，不喜欢这个故事可以换另一个。有时她想要是人生也能这样就好了。她挑了一套他最喜欢的内衣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不好看便又脱下来。房间里很冷，胳ฑ膊上浮ด着一层鸡皮疙瘩，红火光溜溜地钻到被窝里去了，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像一条白亮的闪着银光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