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一会儿的工夫，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庞——太胖啦。于是她紧ู抿着嘴，拉长下吧，并且从各个角度打量眼前这张瘦弱的脸孔。她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再将湿润的唇微微噘起，然后缓缓地垂下眼睑，表现出历尽沧桑的世故。喔，天哪，自己้的双颊为什么是粉红色的，真丑！
程尼斯说：“既然你已经确定，而在我们借着普利吉小斗一番๘之ใ后，我也不想再否认我是第二基地的人。可否请你告诉我，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到达辛德来？”
“若是这样的话，我想会尽快将我们杀掉。”
当他们吃完之后，几位显然最受敬重的长老说了一两句客套话——由á于实在太短、太简单，所以不能称之为“致辞”接着，正式而拘谨的气氛就不知不觉消失无踪。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太空商船再来，因而生活变得更为艰苦。原本依靠进口的烟草、农机，以及可口柔软的食物都没了，只有电视机的超波频带上，偶尔还会传来零星模糊的消息，让他们知道局势越来越不稳定。终于，川陀被大肆劫掠的消息传了开来——这个全银河最伟大的首都世界，这个辉煌ä、传奇、不可侵犯、壮丽无匹的首都，竟然也被蹂躏成为一片废墟。
“这…真是过奖了。”
他现在刚刚结束第五次的远征，从联邦境外的银河星空归来。这位经验丰富的太空人兼情报员，对于即将晋见第一公民这件事，感到实在没有什么เ意思。不过，他那张似乎由没有纹理的木材刻๑成、仿佛永远无法露出笑容的严肃脸孔，却一点未曾表露出这种情绪。反正对骡而言，任何的表情或行为语言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可以直接透视别人内心的情感，一直钻到他人心灵最细微之ใ处。就好像有些普通人擅于察言观色，能ม够从眉毛的轻微抽动，感知出对方情绪的变化。
不过第一基地遇到的下一个ฐ对手，却是连哈里·谢顿也无法预见的一名异人。这位自称为ฦ“骡”的人物是一个突变异种，天生拥有强大无匹的精神力量，能够随意改变人类的情感，进而重塑他人的心灵。他可以将最强硬的死敌改造成最忠诚的仆人，任何的军队都不能——也不会——与他为敌。第一基地终于也难逃陷落的命运，而谢顿计划ฐ眼看就要瓦解消失。
现在，首席发言者抬起头来，看着渐渐打开的门。在这个孤寂的房间中，他正回顾着自己四分之一世纪来的努力——如今，这一切终于将要臻至顶点。虽然此时他是如此地专注，却仍有余裕ษ以安然的心情期待着来人。他是一名年轻的弟子，将来，这些弟子中ณ总有一位要继承他的位子。
年轻人此时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因此首席发言者向他走过去，将他领进室内，并且伸出一只手，亲切地按在他的肩头。
弟子露出羞赧的微笑，首席发言者对他的回应则是：“首先，我必须告诉你请你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们现在隔着书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没有真正开口说话。他们所使用的沟通方式，银河中任何一个不属于第二基地的人，全都无法会意或了解。
语言，是人类用来表达内心思想与感情的方法。它并非与生俱来的，必须ี经过学习的过程，也不能算是一种完美的沟通方式。人类所建立的语言沟通模式，只是利用各种声音的组合来表示ิ精神的状态。然而这种方法却极为ฦ笨拙，而且表达能力明显不足，只能将心灵中ณ细腻的思想，转换成发声器官所发出的迟钝ๅ声音。
追根究底，一直向深层探索下去，我们就能够发现，人类蒙受的一切苦难，都可以追溯到一个ฐ事实——那ว就是在银河的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他人的心思。也许只有哈里·谢顿，以及其后的极少数人例外。每一个ฐ人都将自己้隐藏在他人无法穿透的迷雾中ณ，而每团迷雾里也只有一个ฐ人。偶尔，从某团迷雾会透出一丝微弱模糊的讯号，而人类就是借着这些讯号互相摸索。然而，由á于相互之间无法了解，也就不能彼此互信互谅，所以每个人从幼年时代开始，始终处于一种绝对孤寂的状态，时时刻刻๑都会感到恐惧不安。长此以往，便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与迫害。
数十万年以来，人类的双脚在泥泞中蹒跚前进，心灵也因此被压制了同样久ื的时间。事实上，心灵的力量早就可以带领ๆ人类飞向天际。
过去，人类本能ม地努力寻找打破语言桎梏的方法，语意学、符号逻辑、精神分析…这些学问的目的都是要将语言精炼，甚至完全舍弃普通的语言。
心理史学是精神科学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经过许多世代的努力，精神科学的数学化终于大功告成。为了了解神经系统的生理学与电化学——这必须一直钻研到เ核力的领域——因而相关的数学也有了长足的进展。利用这些最新发展的数学，心理学首度成为ฦ一门真正的科学：将心理学的知识从个体推广到เ群体，社会学的数字化过程也因此完成。
而较大的人类群体——例如一个行星上的数十亿人，一个星区中ณ的数兆居民，乃至整个ฐ银河的千兆人口——就不仅仅只是众多人类的集合，其活动也成了能ม以统计方法处理的历史趋势。因此对于哈里·谢顿而言，历史的发展都是必然的，未来的一切都清楚地呈现眼前，而预设的计划则是绝对可行的。
这种导致谢顿计划发展的精神科学基础，也使第二基地得以超越语言。因此当首席发言者与弟子沟通时，他完全不需要开口发声。
人类心灵对于某个刺激的反应，不论引起的生物电流多么微弱，都能完整显示其内在的各种细微变化。因此，首席发言者能够直接感知弟子的情感内容。不过他的能力是长久训练的成果，而并非像骡那样，生来就具有超人的感应力。骡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突变种，具有普通人无法了解的异能，甚至连第二基地的人也不能完全掌握。
然而，在我们这个ฐ必须靠语言沟通的社会里，仅只使用普通的文字，根本不可能表达出第二基地人士沟通的真正方式。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只好假装忘掉这个环节，让首席发言者的信息以普通的会话表现。即使这项“翻译”偶尔会有失真之处，也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
从现在开始，我们姑且认为ฦ首席发言者的确在说：“首先，我必须告诉你请你到เ这里来的目的。”而不再描述那是一个微笑、一个手部ຖ动作所代表的信息。
接着，首席发言者又说：“你从小到现在，几乎都在努力钻研精神科学，而且成绩相当优秀，已经将老师能ม够教给你的全部吸收。现在，你和其他几位同学，都可以成为见习发言者了。”
书桌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情绪。
“不——你必须冷静地接受这个消เ息。你一直希望有资格被选上，并且担心自己落选。事实上，希望与担忧的情绪都是弱点。你明知道自己้够资格，却又不太敢承认，害怕会给人留下过分自信，因而不适合这份工作的印象。这真是荒谬！最无可救药的笨人，就是聪明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对于自己的信心，其实也是你入选的原因之一。”
坐在书桌对面的弟子松了一口气。
“对，现在你的心情轻松许多，警戒也放松了，这样才有办法集中精神，才能够了解我将要对你说的话。记住，想要有效地发挥精神力量，并不需要将心灵绷得紧紧的。对于探测器而言，那无异是一种空洞的精神状态。此外，你应该培养一种单纯的心境，一种对自我的认知，一种无我的意识，如此任何情绪才能ม无所遁形。我的心灵现在已经对你敞开，让我们两人都达到这种境界。”
然后，他又继续说：“当一名发言者并不容易。其实，做一个ฐ心理史学家就不简单，然而即使最优秀的心理史学家，也不一定够格成为ฦ一名发言者，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发言者不仅要了解谢顿计划的复杂数学结构，还必须与这个计划ฐ及其目的相互共鸣；要热爱这个ฐ计划，并且将计划当成自己的生命。除此之外，还需要把它当作一位活生生的好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เ吗？”
首席发言者的手抬起来，在书桌中ณ央一个闪亮的黑色立方แ体上来回轻抚——那是一个ฐ毫不起眼的物件。
“不知道，发言者，我不知道。”
“你听说过元光体吗？”
“这就是吗？”声音中充满了惊讶。
“你以为它看起来应该更高贵、更令人敬畏是吗？嗯，这也难怪。它是帝国时代的产物，由á谢顿时代的工ื匠制成。近四百年来，它的表现都极为完美，从来不需要修理或调整。这可以算是我们的运气，因为ฦ就技术层面而言，第二基地没有任何人懂得它的构造和原理。”他轻轻一笑，又说“第一基地的人也许有办法复制ๆ一个ฐ，不过，当然绝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压下书桌旁的一根操纵杆，室内便陷入一片黑暗。
不过在一瞬间之后，两ä侧的大幅墙壁便逐渐亮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是珍珠般的白色光芒，然后各处又现出了模糊的暗影，最后暗影凝聚成清晰整齐的黑色字体。那些字体构成了数不清的数学方程式，其间还穿插着许多蜿蜒的红色线条，仿佛是幽暗森林中ณ的血色河流。
“过来，孩子，站到墙壁前面来。你的影子不会映在墙上，元光体辐射光线的方式非常特殊。老实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知道这种效应的原理，不过我可以肯定，你的影子不会出现在墙壁上。”
他们一起站在光芒之中ณ。两面墙的大小完全一样，都是十英尺高、三十英尺宽，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连一寸的空隙也没有。
“这还不是整个谢顿ู计划，”首席发言者说“如果想将整个计划写在这两面墙上，方程式必须缩小到เ肉眼不可见的尺度——不过没有这个必要。你现在看到的，代表至今为止谢顿计划的主要部ຖ分，你已经全都学过了，对不对？”
“是的，发言者，我全部学过了。”
“你能辨识其中任何一部分吗？”短暂的沉默之后，弟子举ะ起手来。当他的手指指向墙壁时，一列列ต的方程式同时向下移动，直到他心中所想的那ว个函数级数挪到眼前。仅仅是手指一个迅速而不经意的动作，就能如此精准，真是不可思议。
首席发言者发出轻笑声：“你将发现元光体能与你的心灵调谐，今后，你还会发现这个ฐ小装置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功能。对于你所选取的这个方แ程式，你有什么心得？”
弟子支吾地说：“这是瑞格积分，利用整个行星的心理倾向分布，还有不稳定的情感模式，来表现行星上存在的两种主要经济阶级——它的范围也可以扩大为整个星区。”
“它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它代表张力的极限，因为在这里——”弟子伸手一指，众多的方程式随即同时众多的方程式随即同时众多的方程式随即同时众多的方程式随即同时。”
“很好，”首席发言者道“现在告诉我，你对这个结果有何感想——一个完美的杰作，对不对？”
“绝对是的！”
“错了！并非如此。”首席发言者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严厉“这是你第一个ฐ必须纠正的观念。谢顿ู计划其实既不完整，也并非百分之ใ百正确，反之ใ，它只是如今我们所能做到的最佳结果。过去已经有十几代的先人，曾在这上面花了无数心血——研究这些方程式，将它们分解到最细微之处，然后又重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他们还静观近四百年的历史发展，将这些发展与方程式的预测相互对照ั，检查方程式的真实性，从中学习到许多新的知识。”
“结果，他们学到เ了不少谢顿都不知道的东西。数个世纪以来所累็积的这些知识，不但可以让我们重新导出谢顿ู的结果，甚至可以比他当年做得更好。这一点，你是否能ม够完全明白？”
弟子显得有些愕然。
“在你获得发言权之前，”首席发言者继续说道“你自己้也必须对谢顿计划有原创性的贡献。这并不是对谢顿的亵渎，事实上墙壁上的每一个红色记号，都代表谢顿之后的发言者所做的修正与补充。嗯…”他抬头向上看了看，然后说：“在那里。”
整个墙壁似乎立时盘旋而下，向他们两人当头罩了下来。
“这一部分，”他说“就是我的成绩。”他所指的那一块，是一个被红线圈住的两个分歧箭头，箭头旁边各有六平方尺的数学推导，其间则是一大串红色的方程式。首席发言者又说：“看起来没有什么เ，它所描述的是未来的发展。虽然谢顿计划已经进行了那么久，可是即使再过一倍的时间，这个ฐ情况也还不会出现。那是一个合并期，此时第二帝ຓ国业已形成，却掌握在两个敌对实力的手中。假如两者势均力敌的话，便可能ม使帝国分裂；然而若是势力太过悬殊，帝国又会被占上风的一方钳制ๆ得太紧。两ä种可能性在此都已考虑到เ了，并且已๐经详加解释，也指出了避免这两者发生的方法。”
“然而这是一个几率问题，因此还有第三种可能ม的结果存在。这个结果的可能性很小——准确的数字是千分之一百二十六点四——然而，纵使对应于更小几率的事件，过去也都曾经发生过，而谢顿ู计划目前只完成了百分之四十。这第三种可能ม性，是当时两个或更多的敌对势力达成妥协。根据我的推导，这个结果会使第二帝ຓ国陷入无效益的模式，最后终将引发内战。与毫无妥协的结果比较起来，这种发展将对帝ຓ国造成更大的伤害。幸好这也是可以避免的，而这就是我个人的贡献。”
“请原谅我打个岔，发言者——修正要如何进行呢？”
“利用元光体作为媒介。比如说，就拿你自己้作例子，你的数学推导将由五个ฐ评议会严格审查，然后在口试中，他们会一致对你提出无情的抨击，而你必须一一提出圆满的解释。两年以后，你的成果将会再次接受审核。过去曾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一个ฐ看来似乎完美无瑕的理论，经过数个月乃至数年的试用期后，其中的破绽才被发现。有些时候，还是发明者自己发现的。”
“两年以后的第二次口试，绝不会比第一次简单。假使你仍然能够顺利通过，你的结果便会成为谢顿ู计划的一部分。如果在这段期间，你能够发现更多的细节、辅助的证据等等，那就更加理想了。我将这件事视为一生中最高的成就，而你将来也会拥有这份光荣。”
“元光体可以调节到เ与你的心灵契合，所有的修正、补充都可以透过精神融合进行。不过你所做的修正与补充，都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你的名字。在计划执行的历史中，个人并不存在，它是我们集体的成果。你能够了解吗？”
“我能了解，发言者！”
“好，这方面谈得够多了。”他大步走到元光体前，墙壁上的显像在一瞬间全部消เ失，只剩下最上方射出的室内照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