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柳勤闻言色变,点着孟凿的鼻子,怒曰,“真真是武夫误国!瞧你适才所言,你把陛下放在哪里?这大秦上下,不论文武,皆是陛下子民,你怎敢说出‘你们管治国,我们管征战,可不要庖厨抢了护院的活’的混话?”
才思及此,她忽然想起当初受鞭刑时,曾有人在她耳畔低语——究竟,那人是不是李俊?如果是他,他到底包藏什么เ居心?
到了长乐宫外,随行的宫女宦者全被拦下,独由传话的小黄门引嬴湄入内。那小黄门一直将她带到莲花池,方道:“姑娘请在此稍候。等一会儿,木公公自会领姑娘参拜太后。”言罢,他躬了躬身子,便悄然无声的退下。
嬴湄耳闻先生此话,倒过意不去,忙笑道:“先生休要此言。湄儿但得先生器重,便已是欢喜不尽了。只不知,先生自何处云游归来?”
嬴湄才想到这里,便看见顾翦穿过垂柳飘拂的长堤,急冲冲的朝她走来。她心里顿时又忧又喜:是不是,蒙政小儿终于拨出时间召见她了?
嬴湄点点头,并未作声。
“说,你看见什么了?”
依嬴湄的性格,她是绝不接受别人怜悯的,但是看着蒙娟纯净的眼眸,她心软了。这女娃,虽注定了一辈子哑然无声,却极是善解人意,也是这咸阳宫里,唯一对她毫无保留的人。她却总想着如何返乡,倒忽略了这个孩子一定比她更寂寥,更别ี人亲近!
嬴湄实在也是饿极了,在蒙娟和王麽麽的帮助下,一喝就是大半碗。想是肚内得了垫底,头脑也跟着清明,她歇了歇,颇感困惑道:“麽麽,我不是被抓到เ暴室去了么เ,怎的还可以回来?”
明知自己的一点辩白,多半听不进这小儿皇帝的耳里,嬴湄还是实话实说:“陛下,民女适才有些失神。忽然就被人推了一把,这才——”
他浅浅笑着,声音幽幽:“那年我十三岁,父亲已亡;受姑母差遣,一早就出城办事。办完事时,天已๐浓黑,为赶上除夕团圆宴,一路上,我直催马夫快走。在经过一个村口的时候,四五个孩子正在闹腾。忽然,一声鞭炮轰响,惊了我的马,结果马拖着车子横冲直撞,险险踩着一个女娃ใ。”
打从应诏出列,她算计的就是这个人:蒙锨的亲叔,蒙政的叔公——汝阳王蒙斌是也。
“这就是魏国和亲来的女子,名叫嬴湄。听说她母亲从前是勾栏里的花魁,按说来,她也该颇具姿色,怎的生得如此平庸?哪里有头牌艳伶的半点风情!”
可华阳公主ว并不打算放过她们,目光一溜,落在嬴湄身上:“娟妹,你身后的这个宫婢,可就是魏国和亲来的女子?”
嬴湄和勿喜公主的两厢对望,让王麽麽瞧出异样,脸色不由á得沉了下去。她往厢房一指,给嬴湄安排去处。嬴湄本是乖乖的按令行事,然走不多远,风从后边吹来,半截话便落到耳里。
顾ุ翦尽敛嬉戏,肃声道:“陛下圣明。您一向来雄才大略๓,有一统九洲,恢复汉唐雄风的远大志向。四个月前,您抓住魏国主动求和的机会,不费一箭一镞,便从他们手中夺得五座城池,实在是令臣叹服。”
“是呢。”嬴湄眼内闪过一道古怪的光,忽展颜浅笑:“大人顶ะ着风霜雨雪,一路不离不弃,直将我送到秦国,真是劳苦功高。既然大人已经尽力而为,我也无话可说,就依大人与公公达成的协议,就此别ี过。”
“可他们逼我去秦国,湄儿不愿,死也不愿!”
张纥见气氛稍有缓和,心里略略๓松气:“当年,秦帝蒙锨亲率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短短一月,便势如破竹,打得魏国几欲亡国。后来多亏老将军临危受命,姑娘阵前献策,最终一夜鏖战而扭转败局。而后我军乘胜追击,将蒙锨撵回秦国。蒙锨自觉输得窝囊,回国后郁积成病,一病便是八年,于三个月前亡故。现下,他十六岁的儿子蒙政继位,宣言曰‘不报父仇,不发国丧’。故在半月前,秦国结集大军,命将军顾ุ岳再度南下,掠杀魏国。老将军,你曾跟顾岳交过手,知他绝非浪得虚名。我魏国现在的情形,你和姑娘也是知道的。这七八年来,前有奸相妖后误国,后有燕国趁机扰境,再加上一些刁民蓄意添乱ກ,导致国内空虚,再也没有抵抗秦军的力量,只好……”
嬴湄仰起头,目光里满是探究。
姽婳夫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满把清辉洒天下,定叫恶人遁地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