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奴从檀木棋盘下拿出几块五木来,只是与寻常五木不同的是,这套五木,或两面皆白,或两面皆黑,或两面皆雉,或两面皆犊。
羊奴画的是花,还是难得一种尉迟珏认得的花。
尉迟珏皱眉,“你笑什么เ?”
薛安语:陪吃陪喝陪玩什么都好,总之ใ什么时候把羊奴服侍痊愈了,什么时候回宫。
这位雍王承自其母的那股目中无人与皇室众人特有的唯我独尊融合到一起之后,实在是不讨喜极了。再加上自己粉妆玉琢的女儿跟他才碰面两ä次,却一次比一次狼狈柳秀成选择性忽略๓雍王的模样也没好到เ哪去。
尉迟珏是为了自己小命练的泅水,水性极佳。没想到羊奴的水性居然也不差他多少。
“奴家挨个女人问过去的,脸都被那些女人摸老了。奴家为你牺牲这么多,你个没良心的,居然还冤枉奴家。”萧珞摸了摸自己眼角,貌美女人以绣帕轻拂眼角这个风情无限的动作落在他身上就剩得滑稽一词,偏偏他还十分敬业地模仿起那ว些女人幽怨的神色。
薛衡坦然道:“在下心焦如焚,便是片刻也等不及,如何?”身边的几个郎君一哄而笑。
正盘算聘礼的苏兰质停下手上动作,十分平静道:“我都做好你孤独终老的打算了,如今你突然多了情深意重的丈夫,还有一个没出世的孩子,便如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只有高兴的份,哪里会生气?”
良久之ใ后,柳容成狠下心,咬牙道:“生。我可以跟我的下属成亲,待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再和离。”
柳秀成说道:“这是在惦记着公府里的几个ฐ小姐妹呢!过得几日我请那几个ฐ孩子来一趟就好了。”
尉迟琳有些无语道:“这点小钱你至于吗?”
柳容成摇了摇头,“不行,假的肯定瞒不过我家五娘。”她转向另外一个正翘首欣赏歌舞的女子,问道:“怀玉,你有什么办法吗?我记着以前襄阳大长公主和齐王也是催过你成亲的。”
此后这事传了出来,一时引为ฦ笑谈。
安阳郡主是齐王的小女儿,至今年过三十,依旧未婚,但她的郡主府上养着一大批美貌的宠姬和面首。也正是有她这么เ个先例在前,长安城里的人家对自家小娘子的操守要求一降再降。
羊奴乖巧地跟着下人去别ี间,只是走之前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那ว位哪怕是坐着气势也依旧惊人的三姨母一眼,然后正好对上她的眸中ณ暗藏的温柔。
所幸这时有下人来报,“四郎放衙回来了。”
柳秀成语气柔和道:“圣人千虑,尚有一失,我等常人,自然也有被骗的时候。”
秦景弘盛赞道:“蕙姬真是宽宏大量。”
羊奴恹恹地摇了摇头。昨晚新得了个姐姐,两ä人在她的房间里玩到เ很晚,今日又是天还没亮就被阿娘拽出府,到现在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哪里能ม认人,更别说这人生来也没见过几面。
尉迟进寝殿时,薛安刚才出浴,闭着眼趴在床上,微湿的长发被拨在一侧,乌鸦鸦的长发直垂而下,犹如一道黑瀑,与白玉般的长颈相衬出动人心魄的美丽ษ。
就在她刚干出一点声色时,她的胞弟晋王被立做了太子。也不知先帝是如何想的,晋王在成年后没像他姐姐一样被打发出去,而是留在京中开始接手政事。在天家,与后继无人一样悲催的大概就是人才济济。晋王当得起英明果敢一词,凡他所出政事,周密详尽,无一错漏,满朝文武赞誉不绝。过得五年,在朝臣源源不断ษ的奏请之下,先帝下定决心,立了晋王为太子。
秦希圣低声诱惑道:“我还有更多的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你要不要看?”
就在这时,羊奴身后某处突然有了动静,她转身顺着声响看了过去。
薛安脸上有一丝嘲讽,“明明这对他们已๐经够了,他们凭什么เ还要来强求我来待阿獒好呢?”
羊奴目光黯淡了下来,她把头埋在母亲颈间,低低地应了一声。
见到เ幼子,虽然不胜欣慰,但到เ底秉持了往素า的冷静稳重的梁国公无法出言附和此等违心之ใ言。
眼看到了晚膳的时辰,侍女们把晚膳送了进来。
羊奴依旧ງ对案上的膳食不管不顾,只一心呜呜呜。
坐在她对案的尉迟珏被她哭得胃疼,放下筷子一脸受不了地问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不哭?”
羊奴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哭。
尉迟珏对着这个打不得、骂不得还避不得的家伙抓狂无比。
他此前虽然见过羊奴哭,但那ว几次很快就被柳秀成给哄好了,未曾体会过羊奴哭声的威力,这会亲自经历了,方แ才后悔不迭。
就在这会布菜的一位侍女上前对羊奴恭敬道:“夫人令婢子向娘子传话‘耍赖是没有用的。’”
羊奴浑身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尉迟珏忽然觉得柳秀成能和薛安成为至交,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冷下脸对那个说话的侍女道:“滚出去。”
那侍女恭敬地福乐福身,便退到外间去,其他侍女看尉迟珏脸色,便一起退了出去。
羊奴这才转过身来,哭了半天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但依旧清楚地传递出她难过的心绪。
尉迟珏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若是实在……”
话都没说完就见羊奴十分利ำ索地提起筷子夹起菜来。
“……你不伤心了?”默然片刻,尉迟珏问道。
“伤心也没用,阿娘已经下定决心了。”羊奴神色仍带着几分落寞,但语气已然恢复冷静。
尉迟珏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对那株花的喜欢也只值两个时辰的伤心嘛?
羊奴很快就告诉他不止。
第二日早上,侍女去喊羊奴起床,就见她埋在软衾里的小脸烧得满脸通红,整个人都模糊不清了,一摸额头就发现原来她身上已๐经下去的温度重新又蹿了上来。
府内跟着尉迟珏一起被送来的太医过来请脉,掉了半天书袋,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伤心过了伤到身了。
闻言尉迟珏神色十分难看,当他发现柳秀成不动的神色时,这个难看程度又加深了。
跟他脸色一样不好的还有羊奴的亲爹秦景弘,他试探性地朝妻子开口道:“蕙姬……”
柳秀成甚至不等他说完便摇头道:“此风不可长。”
秦景弘叹了一声,也就没再给女儿求情。
尉迟珏暗嗤一声,惧内。
哪知柳秀成仿佛听到เ他暗中所想一般,转过头来对他说道:“照着之前情状,羊奴本就要痊愈了,殿下也该回宫。如今羊奴虽是起病,但非殿下之过,倒不好叫殿下继续受罚。殿下现在即可回宫,圣人通情达理,想必是不会反对的。”
尉迟珏绷着脸道:“阿娘令我照ั顾羊奴至她痊愈,母命在前,孤不敢违。”
柳秀成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正与他视线对上。
柳秀成:居心不良的小子!
尉迟珏:好生狠心的阿娘!
柳秀成待女儿还真算不上狠心。
羊奴发热,她衣不解带地亲手照顾,喂药、换衣、哄人等等繁琐事宜半分不假于人手。比之那些把子女全权交托给下人,自己仅在空闲时刻享受会天伦之乐的高门父母,她无疑是极其负责的。也正因此,即便她前日才罚过羊奴,到了今日,羊奴也不过和她僵持片刻便顺从地接受她的亲近,不存本分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