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艳香流融,官老爷眯了眼,酒色昏昏之际,随行护卫敲门进来,俯耳小声说了几句。官老爷回头看看,见那头戴斗笠的年轻人垂手肃立,一旁等候差遣。官老爷端足了架子,斜眼吆喝:“丞相大人派你来金陵,擒拿那个杀手,你这厮好生可恶,足足迟了两个时辰才滚到本老爷面前来,那杀手要是来得早ຉ些,本老爷还能坐这儿,看你这副窝囊相?”
填饱了肚子,施施ๅ然走出千里香,他走到街对面一家名为“高升”的客栈,抬起脚来,正想迈入客栈的门槛内,忽听一缕笛声从街角传来——街角胡同口,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女,膝前一块泛黄的破布上以木炭书写着“卖身葬父”四个斗大的字,病死的老父直挺挺躺在地上,尸身上只盖了层凉席子,穷酸落魄的境地,叫人掬泪。
店小二点头,“有!这位客官请高升一步!”说着将人往二楼引领。
一声惨叫,惊荡在春月楼ä的二楼雅间,听不到เ那奇异笛声的护卫纷纷仰头往楼上看,突然惊叫:“月曜——月曜出现了——”
一听来了杀手,楼里炸开了锅,人潮往门外涌,往里冲的护卫反倒被堵在了门外,扶九天心急如焚,冲不进门里,索性,施了轻功,攀墙而上!
二楼小窗边,笛声渐止,黄粱一梦般空灵、奇幻的尾音如烟飘散。吹笛人凌空翻身,悠然倚坐窗台,如玉的双手把玩着那支玉龙笛,眯成月牙儿的双眸定定地瞅着倒毙于窗前的司徒大人。
开裂的眼角、骇然圆睁的双目、扭曲的面容——死相狰狞的老爷是被活活吓死的,被潜伏在心底的欲望、被那份见不得阳光的贪欲所吞噬!是笛声诱发了深埋在他心底的欲望与恐惧——仅凭一曲《勾魂引》便将他带入了一个永劫不复的幻境!
“砰”的一声,翻墙而入的扶九天,冲上了二楼ä,猛力撞开房门,看到เ房中惨状,她倒吸一口凉气,盯住了窗台上坐着的人,“月曜?”
“你是什么人?”吹笛人瞅着她问,语声泠泠清亮。
扶九天步入房中后,显得异常冷静,明亮的目光直直指向倚坐窗台的吹笛人。她一面缓缓解下腰间所系的一根锁链,一面微笑着答:“抓你的人!”
吹笛人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手中那ว根通体乌黑的锁链——锁链长约十六尺,链身细如竹签,由无数个椭圆形的细环圈连而成,环环相扣,链身可挥舞出变幻莫测的轨迹,绵织成网,缠身锁骨!
这根锁链有个极为响亮的名称——
天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妃色唇瓣扬起一道弯弧,吹笛人无声地笑了笑,“原来是老朋友来了。”
“老朋友?”扶九天挑了挑眉梢,不以为然,“捕快与杀手,如何能成得了朋友?”
“据我所知,你已被名捕门除名。此刻的你还有证明捕快身份的腰牌吗?”吹笛人斜睨着她。
“这有何难,只要抓住你,名捕门自然会重新接纳我,恢复我原有的身份!”
扶九天抖了抖手中的锁链,蓄势待发。
“原有的身份吗?”吹笛人略感疑ທ惑地歪了歪头,“原来的你不都是独自行动的吗?想不到如今你不但丢掉了公门的铁饭碗,还多了个ฐ伙伴!”
扶九天心头微动,目光飞快地扫了扫倒在房中的人,不见莫无心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伙伴?”
吹笛人突然伸手指向她的身后,诧异地问:“咦?那ว么躲在你身后的那一位是谁?”
好奇心太旺盛往往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铸成大错!扶九天领ๆ悟到这个道理时,是在扭头往身后张望的一刹那,那一刻,她只看到了烛光斜照着自己้的影子。
藏在她身后的是她自己的影子!
她上当了!
霍地回头望向窗台,这时,窗口早已不见了吹笛人的身影。两扇雕花木窗在风中摇晃出“嘎吱吱”的枯涩响动,窗台上留แ下了那ว盆花卉,金色花朵,花瓣蓬松卷丝,丝丝洒开——这花有个响亮的名号,叫“金狮曼舞”!
扶九天盯着那盆花卉,呆愣片刻,懊恼地长叹一声,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走至窗前,折了那花攥在手中,带着几许郁闷、几许不甘,骋目远望。
窗外——
火光点点,锣鼓震天,一拨拨衙役挎刀而来,包抄了春月楼,搜捕杀手。
“大人!大人——”
护卫终于冲上楼ä来,见司徒大人倒毙在房中,不禁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赶紧去楼外搜一搜,看看月曜有没有留แ下蛛丝马迹。”
名捕门里办过案子,自然懂得怎么调遣人手,扶九天冷静地指挥这些人分头搜集线索,但,依照以往的经验,她知道月曜不会留下丝毫破绽,却也不甘心白忙活一场,又在楼下细细搜寻了一番,没查得有用的追凶线索,却听得一个ฐ护卫来报:“那些昏迷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大碍,灌几口凉水也都醒了,就是记不得发生了什么เ。你领来的那个女子,还在房里躺着,不见清醒,似乎中了迷香,你赶紧上楼ä看看。”
无心也在房中?她怔了一怔,匆忙上楼,方才不见了踪影的人儿,此刻果然躺在房中ณ那扇绢质屏风后面的墙角,或许是她只顾追查杀手潜逃的方向,没有留意到เ这个角落,眼下见人还在,她稍稍松了口气。
“无心?”
唤不醒昏迷中的人,她也无心滞留แ此处搜查线索,片刻也不耽误地冲下楼去,唤了脚๐夫来,抬人下楼,放进轿子里,扶着轿子走了一程,顺道去药铺买了些醒神的药,破晓时分,回了客栈。
第3章1
回到客栈,给昏迷的人灌了些醒神的药酒,等他醒来时,半天的工夫也消磨了去。
扶九天反剪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上传来“毕剥”声,是她熟悉的暗号。
匆忙上前开门,房门外站着的人正是丞相府上遣来的信使,他把一封信交到她手里,冷冷地说了句:“这次行动失败,丞相大人震怒!他给了你十天时限,如若还查不到เ月曜行踪,你就该履行对大人的承诺,以死谢罪!”
她心一沉,“大人还有什么话交代属下吗?”
信使指了指那封密函,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砰然关上房门,她迫不及待地拆开密函看了看,眉尖打了个褶皱,取出火折子将这封信烧掉,她坐到书案旁,持起茶托里一盏凉茶,却又重重搁回桌面,茶盏里茶汤震荡着溅出少许,洒在手背上,她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坐着,目光没有焦距地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