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那不是正常人,而是疯子。
“那有什么,不去想就得了。”他挥挥手,那些不快乐的事似乎随着他的手势跑掉了。
林箐挂断了电话,把大砖头一样的手机扔到脚边,双手捂着脸,肩膀抽搐,默默地流泪……
“爸,我姆妈死了,我是四妮。”林箐轻声说,声音低细,一如那ว一晚,她姆妈婉转的呻-吟。
“同学都笑我,她们才七八岁,我都十三岁了。”
女人家原先只是小市民,如今已是港岛的中产阶层,小套房换成了大别墅。
“阿,我求你,卖猪的钱是要给四妮上学的,猪杀了就杀了,猪下水我也不要了,你把钱给我。”姆妈扯着她的袖子不让走,低低哭泣着,身体不停哆嗦,弯曲的背脊像是要折断ษ了。
爸走了,家里没了男人,生活更苦了,林箐姆妈的腰再没有直起过,每天弯着腰下地,弯着腰做饭。
很久很久后,电话里传来无力苍白的劝说:“四妮,你还小,男人……男人靠不住……”
“我二十一岁了。”林箐打断ษ他,恶狠狠地说:“爸,你忘了吗?我大姐十四岁嫁的,我二姐十三岁嫁的,她们在我这个ฐ年龄,孩子都几个ฐ了。”
又是死亡一般的沉寂,林箐倦怠地叹了口气,问道:“爸,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昨晚玩了一晚,很累。”
“四妮。”男人哭了,沉暗沙哑,压抑痛苦,沉沉地问:“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爸?如果我说,我同阿芬已๐经离婚了,你心里能稍微好过些吗?”
他离婚了!和港岛那个女人离婚了!
手里的黑砖头很沉,沉得林箐握不住。
“四妮。”男人继续喊,苦苦哀求,“四妮,你恨爸不要紧,你不要因为ฦ和爸呕气而糟蹋自己,好吗?”
我不和你呕气,只要你能让我姆妈活过来。
这话林箐没有说出来,喉咙给什么堵住了,一个字说不出,眼里的泪,不受控制ๆ地汹涌而出。
林大成后来再打电å话来,林箐一个不接。
她陪着方แ俊辉做着小买卖,卖着一元两元的文具,赚一角几角钱。
她从没提过资助方俊辉,方俊辉也从没说过要她资助。
方俊辉很爱钱,从不掩饰对金钱的,但是,他骨子里又有着清高与骄傲,不吃嗟来之食。
林箐有时会感到迷惘,她是方俊辉的女朋友,他们经常亲吻,热切地拥抱,方แ俊辉会说些调情取笑的话,也有暗示ิ性的语言,但是,她从没在方俊辉那ว里,听到像林大成那样的压抑不住的喘-息,也从没感受到他有难耐的欲-望。
方俊辉外表开朗风趣,内里却给了她极冷情的感觉,她觉得方แ俊辉比她爸还更像老头,一步一步计算好一切,一步一个脚印沿着设计好的道路走着。
方俊辉像一团谜,她猜不透,又像一个深潭,她只看得到平静的水面。
但是,再多的疑ທ问,也抵不住方俊辉对她磁铁一样的吸引力。
二姐夫陈邦民的电话打进来时,林箐正在方俊辉的文具小卖部里帮忙。
四周人声鼎沸,陈邦ะ民的说话她听得不清楚,一面不停地说喂喂你再说一次,一面往外走找僻静的地方。
她走到寂静的街道一角,陈邦民震天闷雷一样的声音恰好响起。
“四妮,我觉得,你最好回家看看你爸,他天天呆在家里不去工厂,那工厂成什么样了真让人担心,不怕不赚钱,就怕还套上一堆债,还有,你爸看起来很老,好像患上老年痴呆症了,你回家看一眼就知道。”
他活该!老年痴呆症,她姆妈在地下都多少年了,他还好好地活着,有什么需要看望的。
林箐啐了一口,双脚却迈不动,身体软软地滑倒地上。
不远处车水马龙,林箐蜷缩着身体坐在街道一角,久久ื没有动弹。
陈邦民的电话以后,二妮和林娇的电话先后多次打来。
她们不说他了,叫着爸,惶恐地问她,她们的爸会不会像姆妈一样,要死了,要离开她们了。
林箐总是轻笑,温和地说:“怎么可能,五十岁不到的人,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二妮和林娇每次惊惊颤颤地打电话来,又在她的笑声里平静下来。
她们家的四妮最有出息,四妮说爸不会死,那就不会死。
过年的时候,林箐没有回家,她和方俊辉在外面租了个小房间同居。
他们一室同居,同床,却只是抱抱亲亲。
林箐怀疑方俊辉是不是有隐疾,有次两人抱在一起亲吻时,她悄悄地扭了扭身体蹭动,触到一根硬-热滚-烫的棒子后,她就没再想什么,心里觉得方แ俊辉有理智,很难得。
开学后,不知是因为过年连家都没回还是其他缘故,手机刚开机,铃声滴滴地响个ฐ不停。
林箐烦躁的很,连二妮和林娇的都不接,关了机耳根清静。
没几日,传达室喊林箐有人找,她让同学帮她去问传达室阿姨,是男是女多大年龄,得到เ消息是有男有女,看起来是她爸和她姐妹时,她让同学出去帮她告诉来人,她休学了,一年内不会回学校
林箐像关在笼子里待宰的困兽,她想回去看望林大成,很想很想,几乎控制不住了。
但是她又不想回去看望林大成,很不想很不想,她忘不了她姆妈佝偻的身影,老树皮一样斑驳干裂ฐ的双手,满是褶皱的枯萎菊花一样的脸,还有,僵硬的尸体!
两ä种思想在她脑子里斗争着,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她只有逃避,避开一切,什么也不去想。
林箐逃避的,除了家人,还有方俊辉。
她没有心情和方俊辉谈情说爱。
这一天,看到方俊辉像揽着她一样揽着一个女孩的肩膀时,林箐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是有好些天没在一起了,可似乎,应该是没断关系,还是男ç女朋友吧?
看到她,方俊辉没有慌乱,神色自若,揽女孩肩膀的姿态改为牵手,牵了女孩的手走到她面前,松开女孩的手,用他刚揽过女孩的手臂揽住她,“阿箐,这位是兴涛文具批发部老板的女儿媛媛,媛媛,这位是我老婆阿箐。”
搭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像蠕动的爬虫,林箐觉得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