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第一学期的各科测试,她的排名都是全班倒数第一。
那女人家有一家餐厅,家里还有一套房子,独生女儿,林大成在她家的餐厅干了一年,娶了那个女人,结婚时,他没有告诉那女人他在内地有妻有女。
这一天林箐放学回家,她姆妈正同她吵架。
逃港这个ฐ词林箐不陌生,偷渡跑去隔着一个大海的港岛那边就叫逃港。
“阿如。”林大成抬起头,直呆呆看林箐。
“爸,我姆妈死了,我是四妮。”林箐轻声说,声音低细,一如那一晚,她姆妈婉转的呻-ๅ吟。
“阿如死了?你是四妮?”林大成像应声机一样问着道,林箐点了点头,微皱眉,低低道:“爸,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起开好吗?”
林大成“啊”地尖叫了一声,起身往外冲,绊到เ了沙发角的大青瓷花瓶,砰一声跌趴到地板上。
清水淌了一地,淡黄的菊花萎顿,有一枝落到林大成头发上,那一圈暗黄在林箐眼里恍恍惚惚成了她姆妈出殡时她们姐妹几个戴的麻布丧帽。
林大成爬起来,趔趄着接着往外奔。
林大成走了后,一直没有回来。
“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林娇怒道,拍打着地上的大包裹。“呆港岛不回s城了吗?不回就不回,别装样子还给咱们寄东西,工厂还好好开着,这么装模作样是做啥?”
这样的包裹,差不多一两个月就来一次,吃的穿的用的,有二妮一家的,有林娇一家的,还有林箐的。
林娇生气不是收到东西,而是,按她们五姐妹没有明言的心思,面子上,要与林大成保持着父恭女孝的表象。
往常都是林大成巴巴๒儿上门找的她们,或者在林箐这边团聚,他现在不露面,她们要不要去工ื厂找他?要不要给他打电话问候一声?
林箐淡淡说:“你和二姐到工ื厂找他,给他买两ä瓶蜂王浆送去。”
她知道,林大成一直在s城呆着的,连周六周日也很少回港岛。
有车子经常跟踪她上学放学,她知道,那ว车里面肯定坐着林大成。
“去就去,看他死了没。”林娇咬牙,又问道:“我和二姐去,你不去吗?”
“我不去,我刚上大学,功课很重,你们替我问候他。”
“也对,我和二姐找不到借口不得已去,他最疼你,你不要去,让他挂心去。”林娇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林娇和二妮去了一趟工厂,回来后一齐来到林箐这边屋子,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半天不说话。
林箐也没有问什么没有开口,静静地陪坐着。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菱花形地砖上跳动,浮ด尘在阳光里无所遁形,纷闹闪烁。
天黑了,林箐起身去开灯。
桔色的灯光没有带来温暖,似乎更冷了。
“四妮。”二妮哆嗦着嘴唇先开了口,“爸很老了,头发掉得只剩ທ很少,白了半头。”
“四姐,怎么办?爸好像要死了。”像是被传染了,林娇็也叫起了爸,起初ม只是带着哭音,后来,干脆哭了起来,“四姐,爸要是死了,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没了谁还能活不下去?
姆妈死时,她觉得天塌了,后来,她们还不是好好的活下来。
林箐微微一笑,温声说:“你们这愁的啥,人老了肯定会掉头发白头发的,他才四十多岁,你们就说死呀死呀的,也不忌讳点。”
她的从容和平静给二妮和林娇打了镇静剂,两ä人吁出一口气,林娇拍拍胸膛,说:“可不是,我和二姐给他交待后事一样的说话吓着了。”
“就是,他像是在交待后事。”二妮的愁眉也松开了,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皮夹递给林箐,“这是他让我交给你保管的,里面有五张银行卡,他说,咱们五姐妹一人一张,他每月会往里存一笔钱,撵他死了,我们实在需要用到才找你要。”
林娇撇了撇嘴,歪倒身体舒适地靠到沙发背上,说道:“他自己就是男人,还跟我和二姐说,要防着男人一手,这五张卡是他给咱们五姐妹的养老钱,别ี给男人知道别给男ç人得去,万一撵男ç人变心了,他又死了,咱们姐妹几人不至于一无所靠一无所有。”
林箐哦了一声,掠了掠头发,伸伸懒腰,说:“你们一下午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死了呢,不说了,我去做饭,你们在这边吃了再回家。”
“呀忘了。”二妮站起来往外跑,“完了,这么เ晚了,邦民他们没饭吃了,我得赶快回去做饭。”
“二姐在家里像个佣人。”林娇็不满地说,“四姐,我回去了,我没回去他们不敢开饭,这么晚阿烈会饿着。”
阿烈是林娇็的儿子,林箐摇头笑着推她:“回去吧回去吧。”
原本就不热闹的房子更冷清了,林箐在沙发上枯坐着,与墙上那个影子凑成了一双。
不知过了多久,林箐打开手里的小皮夹。
里面五张银行卡静静地搁着,林箐一张一张拿出来,四张是空白的,有一张写着四妮两个字。
写着四妮两个字的这一张,没有那四张崭新,林箐轻轻抚摸,眼前闪过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无数个夜晚,那只手也是这样在这张卡上来回抚摸吗?
林箐默默地闭上眼睛,耳际响起林娇离开前的说话:“二姐在家里像个佣人。”
二妮在家里像个佣人!为ฦ什么会像个佣人?因为ฦ,二妮出嫁要的是双倍的聘金聘礼,却一分陪嫁都没有。
她觉得愧对婆家人,只能拼命地干活来弥补,久而,即便娘家硬气了,如今的生活是靠她爸才有的,她也抬不起一直低垂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