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砣砣的风》 第三部分 《石砣砣的风》 第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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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也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盯住领导的脸察颜观色,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的乌纱帽给混丢了。验收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非但如此,甚至连第三期工程也当场包给了江大宝。等送走领导之后,江大宝使劲拍着王义民的肩膀感激不尽,这正而八经的工程师让江大宝心服口服外加佩服。江大宝心中思量,等工ื程全部完工,一定要给王义民一个副总经理,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一定得委以重任。对江大宝和热爱公司来说,王义民和他带来的两支正规军建筑队,无异于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其实江二宝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本来做好的方案,统统都得改。有条不紊的清汤面,变成一锅面糊,后勤保障转眼又成了抢滩登6๔,到底哪个是虚哪个ฐ是实,现在就连军长本人恐怕也说不清。这种局面很危险,万一出了差错,就有可能ม送掉战士的性命。最让江二宝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周铁ກ,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得到军长的青睐之后,更加目中无຀人,眼珠子都快翻到เ后脑勺上。这几天连着大雾,周铁ກ见了谁都把下巴往天上翘,那种意思谁都明白,无຀非是说他都快赶上三国的诸葛孔明了。雾是中性的,虽有利ำ于掩护我军的行动,但支援炮火的延伸时间却很难掌握,现在这个关键就掌握在周铁的手里,只要有一两ä分钟็的误差,就会带来血淋淋的后果。江二宝想到这儿,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乱ກ转。就这点来说,军长显然做法欠妥,纸上谈兵和实战差着何止十万八千里。

赵立本对着老板悻悻然说道:“那些狗日的该打,可这位小姐的琴拉得也太惨,像死了人似的。让我们大哥拉支曲子给她听听,叫她回家抱孩子。”老板不屑地撇着嘴:“别ี胡扯,人家可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赵立本的能耐全在嘴上,嘴撇得比老板有力度,说:“什么เ鸟教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一句话赢得全场喝彩,有些爱起哄的还纷纷嚷着要下赌注。那个女人一直像是与己无关,冷着脸,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江大宝。听到这儿,把手中的小提琴交给老板向江大宝呶呶嘴๨。江大宝和江二宝不一样,是个ฐ争强好胜的主儿。二话没说,接过了小提琴,看着江大宝不三不四的姿势,那ว女人的脸上最后一丝好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像一个ฐ放了几天的冷烧饼,硬邦邦ะ没滋没味。江大宝把弓在弦上磨了磨,然后一口气就把门德尔松的《e小调》拉了一遍。这一下满座皆惊,那ว块冷烧饼顿时就变成一个热馒头,满脸满眼顿时热情洋溢。

那天夜晚,石兰跟在江大宝的身后往石砣驼上爬。路是没有的,所以石兰只好一次次抓住江大宝的裤ไ带和胳膊,这让她想起六九๡年刚回到石砣砣时的情形。确切地说,石兰是回乡๥,江大宝是插队。自从在学校任教的父亲石青水和林燕老师๲被6三风指控奸情,石兰就成了同学们鄙弃的女生。后来石青水由于不堪忍受耻辱,自杀身亡,石兰几乎ๆ没了退路。若不是江大宝有力的胳膊和那把小提琴,石兰即便回到石砣砣也不可能重新า崛起生活的勇气。从灌木中ณ钻出的野兔和月光映照下的嶙峋怪石,让石兰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当江大宝把她托上那ว块巨大的石头时,她就像刚刚做完一场恶梦,好半天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莹莹的月光洒在石面上,就像水面上一层薄薄的雾。石兰被这梦一样的情景迷倒了,她情不自禁张开双臂向前走去。将近两百平方米的石面就像学校的水泥篮球场一样平坦光滑,悠悠的月光中,石兰就像仙境中的仙女。晚一步爬上石面的江大宝看到เ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就朝石兰扑去。当石兰被江大宝抱在怀里时,江大宝忽然吃了一惊,因为石兰的目光冷若冰霜,失去了从前温柔的爱。江大宝先是以为石兰的精神吓出了毛病,后来又以为她是想起了母亲,就告诉她死人是不可能有什么灵魂的。石兰还是一言不,目光仍然像冰一样让江大宝胆战心寒。其实石兰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蔑๥视和怨恨,如果母亲真的显灵,她不仅不会害怕反而要斥责这个偷情苟生的女人。若不是和叔叔石青山干了伤风败俗的事,父亲也๣不会长期独身在外,和林燕老师做出同样不耻之ใ事。后来母亲虽然跳下石砣砣葬身黑水潭,可坏女人的名声让石兰再也抬不起头。直过了好一会儿,石兰才轻轻地问:“就在这儿你和金贵?”话虽然少而且轻,但对江大宝来说却像是五雷轰顶ะ。石兰现他的脸上现出惊恐,高大的身体忽然缩小,变得萎缩而无຀助。石兰再也๣不愿理睬这个ฐ曾经让它深爱的人,奋力想挣脱江大宝的手,可那双手痉挛了,铁ກ钩一样无法挣脱๳。正在拉拉扯扯之际,一条大灰狗蹿上石面,汪汪怪叫着扑向江大宝。紧接着瘸腿的老拐子也爬了上来,跟着丑鬼一齐扑向江大宝。江大宝松开手,转向这两个ฐ不之ใ客。江大宝年轻力壮,又受过石青山真传,一个扁踹踢飞了丑鬼。然后向老拐子一拳打去,可老拐子皮糙肉厚,江大宝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非但没伤着他,反被老拐子一把掐住手腕。这家伙力大无穷,就像刚才石兰被江大宝抓牢一样,江大宝再用力也无຀法摆脱。老拐子拖着江大宝往石头的边缘去,嘴里骂道:“狗日的,老子让你到黑水潭里见鬼去,石兰你也敢摸?”江大宝边挣扎边声嘶力竭喊叫:“老拐子快松手,要不咱们都没命了。”这时江大宝背对着悬崖忽然往下一蹲,用力推着的老拐子没料到这一招,竟然从江大宝的头上翻了过去。与此同时,一件出乎石兰意料é的事生了。整块巨大的石头像是一个睡梦中的巨เ人被惊醒,缓缓地向着黑水潭倾转移动。老拐子就像一支四脚๐朝天的乌龟,手刨脚蹬绝望的大叫着,迅往下滑。江大宝像狗一样手脚๐并用,连滚带爬扑到石兰面前,抱住她横过身体让两人紧紧贴在石面上。老拐子的哀鸣在黑暗中往下坠,渐渐被呼啸的风淹没了。石兰和江大宝的心也跟着往下落,谁也不愿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消失,而且消失得这样凄惨。丑鬼也出一声绝望的哀号,像一股灰色的风腾空而起,跟着老拐子消失在黑暗中。

李小飞不仅给江大宝弄到了银行贷款,还介绍了一位正宗的名牌工ื程师。工程师๲叫王义民,原先也在天祥,由于6山峰的排挤打击,一气之下辞了职。他对江大宝说:“江总,我向来不喜欢吃现成的,跟你这样有气质有水平的老总干就是不了财精神上也是一种满足。”这话说到เ江大宝的心里,让他非常受用。又过了几天,王义民带来两个工头,对江大宝说:“江总,这两ä位和我一样也不愿在6山峰手下干,他们的工程队是天祥的精华,看你敢不敢让他们留下。”两个工头诚恳表示,在哪儿都是为了一张嘴,只要江总善待他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工头还信誓旦旦ຆ,他们一贯都是完工ื后按工ื程质量拿钱。这真是如虎添翼,江大宝的眼前一片辉煌ä,他的历史转折就要来到了。

院子里终于响起嘻嘻๵哈哈的打闹声,李石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露出笑容,小华则ท赶紧去灶台上端饭菜。两个半大孩子没有急着进屋,仍然在院子里练谁也๣看不懂的拳脚。李小华不得不提高了嗓门叫道:“你们俩还不快洗手吃饭,待会儿还要去兰妈妈那ว儿复习功课。”冠华和冠兰已๐经成了石砣砣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他们和当年下放到石砣砣的江大宝就像同一个ฐ模子里浇出来的三个作品,只要一看到เ两个ฐ孩子,立刻就会把时间拉回到十五年前,这样看来,其实江大宝一直就没有离开石砣砣。

三十七层天祥大厦高耸入云,站在楼下往上看必须摘了帽子,颈椎有毛病的人根本就无຀法看到เ楼顶。就凭着这幢大厦,天祥公司稳坐全省房产业的第一把交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公司,董事长古天祥却几乎是一个隐身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籍贯和生平。所有对外事宜都由总经理出面。一开始各种传闻不胫而走,可时间一长人们对这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也就习以为ฦ常。

第二天,海边的小渔村忽然热闹起来,军医院的女军医和护士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候鸟,把笑声和叫声带到这个ฐ偏僻的海ร边。江二宝不由得烦上加烦,因为郭子玉就是这群鸟儿的头。江二宝只要一看见那ว双挑衅的眼睛,就觉得六神๰无主,唯恐避之不及。更让他窝火的是郭子玉居然和周铁ກ成双成对的出没在团营房里。每当这时张勇就挤眉弄眼一个劲地指给他看,好像他是个ฐ睁眼瞎。江二宝明白郭子玉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对此,他也来了气,走到เ郭子玉面前๩时,也就挺胸腆肚大喊大叫。这样一来,郭子玉的气焰果然就被压制下去。

江大宝扔了烟头,翻身下床,从床底拖出和他形影不离的小提琴。这把提琴和江大宝做了近二十年的朋友。说来话长,教江大宝学拉琴的老师,原来是省里音乐界数一数二的好手。可惜的是,老师给省委书记女儿教琴时非但没教会拉琴,反把肚子教大了,结果被踢出音乐界ศ贬到扬州。江大宝的父亲江一帆当时任市教育局人事科长,想方设法把音乐家安排到เ中学当了管后勤的副校长。音乐่家出于感激,也出于将音乐่传承下来的愿望,主ว动提出教大宝二宝学拉小提琴。二宝不是这块料é,三天后就没了丝毫兴趣,而江大宝着实让老师大大吃了一惊。他不但有非凡的记忆力,而且对音乐有凡的理解。无຀论中国外国,贝多芬和瞎子二丙,就像这些音乐่家的魂附上了江大宝的身。只要江大宝手上的琴弓一碰上琴弦,音乐่家的眼睛就会放出光来,像是点着了两盏灯,照ั得江大宝心中也是激情万丈。音乐่家最后把那把名贵的小提琴托付给江大宝说:“大宝,我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而且以后也要找一个柴米油盐的老婆。希望这把琴能给你带来快乐,能让你周围的人都快乐่。”

等江大宝把所有的事办得差ๆ不多了,江二宝才回了部队。千变万化的生活让人又是无所适从,但生活就是在千变万化中ณ才有了乐่趣。痛苦和欢乐,谁也少不了谁,没有痛苦的欢乐和没有欢乐的痛苦是不能成立的。

回家时没有走大路,按郭子玉的提议,去寻找那ว一片桑树林和打小儿跟着大宝掏螃蟹的小河沟。当年林燕就不止一次在这种地方逮住这两个逃学的家伙。桑树林早没了踪影,原先是树的地方现在长出了一幢幢高楼ä大厦。幸运的是小河沟还在,虽然水看起来很不新鲜,郭子玉却毫不介意,她兴致勃勃地脱๳鞋挽裤腿。江二宝还没反应过来,郭子玉的手已经伸进一个ฐ泥洞。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郭子玉大叫一声,手猛地抽出甩起了一个ฐ黑乎乎ๆ的东西。那ว是一只大蛤蟆,这家伙莫明其妙被摔得昏死过去。与此同时,郭子玉也翻着白眼,直挺挺往下倒。慌得江二宝连鞋也没脱,跳下河沟将郭子玉一把抱住。其实郭子玉不至于如此脆弱,她这是一石二鸟的计谋。郭子玉一只眼看林燕一只眼看江二宝,林燕看这两个人干出一系列ต古怪动作,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但又看不出所以然,偏了脸຀去看别处。江二宝完全乱ກ了方寸,战时救护忘得一干二净,不去掐人中,大拇指把郭子玉的鼻子压扁了。郭子玉眯着眼看到江二宝满脸຀的焦虑,心中乐不可支,但鼻子痛得受不了,又大叫一声,假装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二宝,我鼻子没了。”江二宝这才明白上了当,红着脸想松手,却现只要一松手郭子玉就会掉落臭水中,郭子玉趁机一把抱住江二宝的脖ๆ子把嘴๨贴住江二宝的嘴๨。林燕这下看清了,她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些,脸也๣有些红。就像一潭死水被风儿荡起一圈细细涟漪,然而这片涟漪来得快也๣去得快,林燕的思想又回到那片心所不及的空间。但是两个年轻人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嘴唇上甜美的感觉。

下班后,江大宝帮看门的老张修了自行车。到เ公共汽车站时天色已๐晚,孤零零的车站上只有一个人影。江大宝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以前๩下班后和黄薇娜一起等车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大声叫道:“薇娜,我知道你会回到我身边的。”黄薇娜一闪躲过江大宝的手,没有防备的江大宝一把抱住了站台上的水泥柱。等他再回过脸时,黄薇娜抱歉地笑了一笑说:“江大宝,你还是这样冒失。”江大宝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自嘲๦道:“我当然不能和你比,既ຂ然你不是等我,为ฦ什么不坐董局长的专车?”黄薇娜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等你,我想告诉你,我和董局长的儿子定了婚。”一股恶气从江大宝的空肚子里往上涌ไ。他冷笑道:“原来是这样,大家还以为是董局长看上了你的漂亮脸蛋。”黄薇娜的脸຀上忽然显出惊恐,接着便绝望地大叫一声:“江大宝你太卑鄙了!”

然而生活并不仅仅属于我们,正因为ฦ存在各种各样不同观点所造就出不同的生活方式,才使这个ฐ世界更加丰富多彩。

石兰完全清醒了,这时大排档里的灯光全部打开,已๐经能清清楚楚看仔细一对男ç女的模样。石兰的心忽然跳得快了,虽然这两个人的脸都有些扭曲,可那张报纸,石兰看了无数遍,眼前这两张面孔分明就是江大宝的左ุ膀右臂。心慌意乱的石兰把老板娘拉到一旁,问道:“大娘,他们可是热爱公司的人?”

尽管大水冲了龙王庙,众人不打不成交,头破血流的赵立本仍然心有余悸。直到这时他才领ๆ教了石砣砣人的利害,明白江大宝的话绝非虚言。一边给小秃子递烟点火,一边为自己辩解道:“都是给酒迷乱了性,我平日里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今天不知道被哪个ฐ恶鬼附了体。晓月你帮我说句话,咱们可是一家人,天天一个ฐ屋里出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想给你找间屋子好好睡一觉,明儿个再回去。”严晓月被石兰揽在怀里一语不,她现在已经知道救她的这个女人身份,对赵立本的切齿之恨又变成了自卑和忌妒。听了赵立本的话,严晓月懒洋洋地站起身,向石兰说:“谢谢你,不过你们误会了他,既然都是自己้人打错了也没什么,这小子也该挨挨揍。等见了江总,希望再别提这事。”说着向赵立本摆摆头:“立本,明天还要早起,咱们走吧,改天再来看望大家。”

后半夜的街上更加空旷,赵立本像条狗一样尾随着严晓月,既不敢靠近也不敢拉后。两个ฐ人默默走了一段,严晓月停住脚,等赵立本靠近身边,定定地望着他说:“立本,别像条狗一样,要是个ฐ男人,现在就上来。”赵立本傻了眼,看着慷慨就义似的严å晓月,忽然明白了。他哆哆嗦嗦靠上去,谄媚地笑着,想说点什么เ。可是严晓月闭上了眼,任凭赵立本的那张臭嘴在自己的嘴上脸上胡乱地啃。赵立本啃着觉得味道不对,似乎又咸又苦,处女的眼泪白白流进一个无຀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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