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第二天早上，我刚洗完脸，素า英上我家来了。我由于对方子民离别的那ว事搁在心里，见她上我这来，我心里很不高兴，可又不能对她怎样，只得没好气地问她昨天晚上去哪了。她见我神色不太好，眨巴着眼睛望着我，她说她在外面办了点事，很晚才回来。我心情不好，也就没问她办什么事，只是对她横了一眼，接着把我昨天晚上见到方子民的事与她说了。她没有感到惊奇，却说：“我看见他了。”我很吃惊，她怎么เ看见他了？她说她当时与郝大全从外面刚回到厂里，在大门边见到了方แ子民。我一下子像现新า大6๔似地问：“人呢？”她说：“谁？”我说：“还有谁，方子民。”她说：“他去了哪里，你不知道？……他说他告诉给你了的哩。”我知道？我在心里说：“我知道的话能问你？”我说：“他现在到底在哪？我不知道他去了那里！”我的声音很大，她也许从没有看见我在她面前这么大的脾气。她向我瞪着一双陌生的眼睛，说方แ子民现住在一家招待所里，是她与郝经理一道开车把他送过去的。总算有子民的下落了，我在激动的同时也着实地松了一口气。我不多说了，立刻叫素英带我去找方แ子民。
在一条很不起眼的巷子里，我与素า英开车来到了方子民落脚的地方。这是一家很简陋的招待所，老板娘在打扫卫生，一听我们是找方子民的，她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有些紧ู张，问：“他退房了？”她说：“没有。”她指着方子民存放的一个包，又说：“东西还在这儿。”我放心了，他肯定没走多远，我决定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在等方子民的过程中，我与素า英说了很多话，从中我才知道子民是利用假日特地看我来的。关于我当年的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我本不想与她说出来，可方子民却握着它，我真弄不明白，也就主ว动把那事给素า英说了。素英说：“是我给他的。”我很惊奇，她明明是在他给我通知书的后面才看见方子民的，怎么เ会是她给他的？我真被她弄糊涂了。她肯定懂得我的心思，说：“从你那天被搭救上来后，我就一直保存着它，没告诉你。”她见我没说话，又说：“我没有亲手给他，是我上次回老家转给了他的父母，肯定是他父亲给他的。”我说：“你怎么肯定是他父亲？”她朝我眨眨眼睛，说：“他春节没回家，他父亲在春节时去了北京找过他……这些是他昨天晚上在车上说给我的，不然我怎会知道？子民没说给你？”我摇摇头。素英摸着自己的额头说：“看见他头上的那ว道伤疤没有？”子民的额头上的确有一块伤疤，以前是没有的。我问：“咋的？”素英沉着脸说：“还能咋？……他父亲气不过，揍了他！”我总算明白了，心里真不好受，说：“叫你别把我们的事告诉他父母，你却……你把我的事都告诉子民了？我自杀的事你也说给他……”我的话还没说完，她接过话：“我全说了，要他明白，要他惭愧！什么时候了？还替他想？他咋不替你想？他挨顿揍就这么เ疼他？他算什么东西……活该！”我没有说话了，也没有话说。整个上午过去了，没看见他的影子，我觉得情况不妙，难道他已经丢下了随身的物品走了？他若真走了又会去哪里？可我不知道他目前的去向，我就不能离开这里而放弃能找到他的机会。中午时候，郝经理给素า英打来电å话，把她叫走了。我没离开，随便吃了一盒快餐，还在原地上等。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他仍然没有回来。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留在了招待所里，若方子民回来了，请老板立刻告诉我。整个晚上过去了，仍然没有方แ子民的音信，我失望了。第二天一大早我本想再跑趟招待所，可厂里有事，没走开，直到快接近中午的时候才赶了过去。
这似乎是我以一种梦游的状态往那ว边跑，尽管我的思维很清晰，可我无法摆脱自己的意识将情感的本能ม压抑下去，我已经抗拒不了这种从情感深处滋生出来的简直是对于诱惑的追寻了，是他在给了我一段终生难忘的情爱故事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份永远无法摆脱的相思和別離。老板娘不在，是个ฐ女服务员接待了我，我把来的原由跟她说了。她说她对这件事不清楚，要我去问问她的老板。我问她的老板在哪，她说在医院里，她孩子昨晚病了。我去了医院找到เ了老板娘，她告诉我，说方子民昨天很晚才回来。我说：“他昨天去哪了？”她说：“你朋友前天晚上把他送回来后，他独自出去喝酒了，看样子醉了，身上的钱被人扒了，返程没了路费，正在港口干临时搬运工的活儿。我孩子病了，忙这忙那的，就忘了打电å话给你。”钱丢了没关系，只要能得到方子民的下落，我就很兴奋了。我开车急忙赶去了那家港口。到了港口我向装ณ卸码头跑过去，搬运工ื很多，无法找到子民的身影，我便试探着向一个模样像是工头的人去打听方子民的下落。对方说在这里做临时工的人很多，不知道方子民是谁。我有些急了，把一只手举起来，说方子民是个ฐ高个ฐ子的小伙儿，昨天才来的。他想了想，问我是不是北京人。我急忙点头，说是。他说：“他在我这班组，不过他已๐经走了，回大6了。”然后打量了我一眼，又说：“你是他什么เ人？亲人吧？小伙子很能吃苦，他一天半的时间就干了我们一个人平时要三天才能干完的活。”对方แ见我没说话，继续说：“他连饭也舍不得吃，看，就吃馒头。”他说着把子民还没有吃完的那半个馒头指给我看。子民走了，我心里的那根弦也就断了，弦一断，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了下来，从彻底失望的滋味中感受着身体的失衡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折磨。看着他那ว还没有来得急吃完的半个冷馒头，我的心比刀割还要疼，鼻子一酸，眼泪又哗地流了出来。我把那半个馒头握在手上，慢慢地挪着脚，走到海边，用模糊的眼睛凝望着空旷的大海ร。海ร水与我的心境完全不同，没有起潮，像一潭死水摆在我的面前，我真想跳进大海ร里去，然后疯狂地挥舞手臂将海水搅动起来而泄自己的心情，可我身心的疲惫已๐经使我没有跳下去的力量了。海风在吹，但吹不干我的眼泪，海水有多少，我的泪水就有多少，我像个ฐ木头人一样只得愣望着遥远的天边。我看见一片黑云彩从天边生了出来，好象是从天外面窜过来的，云层很厚，遮住了阳光，使大海也暗了下来。我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的颤抖，仿佛大海在瞬间即将变成一片阴森森的沙漠，让我感到窒息般的恐怖。此情此景，不得不让我心里的失落和痛苦要产生精神的幻觉，为了想努力挣脱自己正常的思维而从大海的最远处去现我要的那ว份虚拟的寄托，我必须强迫自己用虚幻的东西来满足自己感官的真实性，越是看不见大海的最远方是什么，我就越想看见到底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存在。对一个人感情越深，我就更加感受到虚幻能成为现实，觉得前面大海ร的某个ฐ地方แ就是子民目前所呆的位置，就是我的依恋和依靠。可我看不到他了，他到底是不是我今生该等的人，我回答不了自己，回答不了！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憋住气息，把自己的情感蓄积起来，对着大海ร歇斯底里地呼喊：“子民！……子民，你在哪里！”这声音海能ม听见，天能听见，可就他听不见我的声音了。但我必须ี把心底对他的爱恋从我的视线和声音里托付大海来传递给他，除了祝福他，其它的我已经无法做到了。面对我最爱与最恨的人，越想逃避不想他，我却越想他；越想他，我对他的情感就越多越复杂，仿佛觉得大海ร太小，甚至连天地也装不下我心里的话。别人说，完美是一种无法弥补的缺陷，比坚持最难的其实是放弃。可这话能ม骗得了别ี人，但无法骗得了我，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不是一场悲剧，我也不想知道，悲剧是我被骗子骗了，喜剧则ท是骗子被我骗了。喜剧也好，悲剧也罢，与他在一起，我骗不了自己的感情，哪怕子民是骗子，可我能被他这样的“骗子”欺骗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欣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