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跟你跳舞。”
为了向约塞连证明他俩对他并无敌意，第二天重返博洛尼亚执行轰炸时，他俩甚至派他同麦克沃特一起飞，让他们的飞机在第一飞行编队里担任领队轰炸机。当约塞连飞至目标上空时，他表现得像哈弗迈耶那样自信，根本就不做规避动作，可突然间炮火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吓得他屁滚尿流。
“我还以为是你说的哩。这会儿一切似乎ๆ都没问题。一切正常。”
对德国情报机构来说，德·科弗利ำ少校是个令人伤透脑筋的谜。许许多多的美国战俘中，竟没有一个提供过有关这位白老军官——一副饱经了风霜的面容令人生畏，两只炯炯的眼睛咄咄逼人，似乎ๆ每一次动重大进攻，他都那么เ无所畏ั惧地冲锋在前，而且又是每战必胜——的任何具体的情报。对美国当局来说，他的身份也同样令人困惑；他们曾从刑事调查部派出了整整一个团的一流高手，前往各路前线，查明他的真实身份。同时，一大批久经沙场的新闻布官，奉命一天二十四小时处于紧急状态，一旦打听到德·科弗利少校，就立即着手宣传他。
至午夜，约塞连用手碰了木头，又交叉了食指和中指，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溜出帐篷，把那条轰炸路线上移，盖住了博洛尼亚。
那天，杜鲁斯少校在佩鲁贾上空阵亡以后，布莱克上尉差ๆ点就被选中接任他的职位。自那以来，轰炸博洛尼亚不料竟成了布莱克上尉一生中最有收获的一件大事。当杜鲁斯少校阵亡的消息通过无线电传回中队驻地时，布莱克上尉内心一阵兴奋。先前，他从不曾真正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过，尽管如此，他马上便认识到，接替杜鲁斯少校担任中队长，他自己是合乎逻辑的必然人选。最初，他是中队的情报主任，也就是说，他比中队里任何别的人都要聪明。
起的，十天后，在皮亚诺萨岛告终。当时，阿普尔比一到岛上，便出自责任心，大步跨进中队办公室，报告说约塞连拒不服用阿的平药片。中ณ队办公室的那个军士赶忙请他坐下。
梅杰少校的父亲一向为人持重，又很敬畏上帝。依他看，谎报自己的年龄，是他最得意逗人的笑话。他是个ฐ农民，四肢细长，却能吃苦耐劳，同时，他又是个敬畏上帝ຓ、热爱自由、尊纪守法的个人主ว义แ者。他认为，如果联邦政府援助别ี人，而不援助农民，这便是奴性社ุ会主义。他提倡勤俭，很讨厌那ว些曾拒绝过他的浪荡女人。种植苜蓿็是他的专长，可他倒是因为没种一棵苜蓿็而得到了不少利ำ益。
“我去跟他说。”克莱文杰一再坚持。当时，他和约塞连正高高地坐在检阅台上，俯视辅助阅兵场上的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活像没长胡须ี的李尔，正怒气冲冲地来回走动。
“就是今天上午从你帐篷里偷走的那ว半条床单，”米洛兴致勃勃且又沾沾自喜地给他做了解释，赭色的鬓须ี急地抽搐着。“我敢说，你甚至还不知道床单让人给偷去了呢。”
驻屯萨莱诺滩头堡的一周内，亨格利·乔就完成了最初规定的二十五次飞行任务。当时，约塞连因染上了淋病住在医院治疗。
“真是天赐良机，”丹尼卡医生很认真地坦言道，“其他医生当中，有大多数人很快服了役，事情一夜间便大有转机。我诊所的地理位置，这下可真开始挥作用了。不久，来诊所的病人越来越多，忙得我应接不暇。我便加倍付酬金给那ว两家药铺。那几家美容院也挺不错，每星期介绍两三个人来我这儿做人工流产。生意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你瞧，后来竟出了件事。他们派了征兵局的一个家伙来替我做体格检查。我是4-F体位者。先前，我早就给自己做了相当全面的体格检查，现自己的身体不宜服兵役。你大概会想，只要我说出实情，就能ม免去一切麻烦，因为在我们县医务界和本地商业信用局，我一向是口碑极好的医生。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那当然，”约塞连表示ิ同意。
“没有海棠果的时候，”奥尔接着说，“我就用七叶树果替代。这种果子跟海棠果差不多大小，其实，形状比海棠果漂亮，当然，形状如何，根本就无关紧要。”
“他们中的每一个ฐ人，”约塞连告诉他说。
得知士兵的生活只不过比军官略多些许趣味而已๐，约塞连很觉失望。第一天下来，他便兴味索ิ然了。于是，他就别出心裁地明了种种把戏，给这乏味单调的差事添些色彩。有一天，他宣布要“处决”信里所有的修饰语，这一来，凡经他审查过的每一封信里的副词和形容词便统统消失了。第二天，他又向冠词开战。第三天，他的创意达到了更高点，把信里的一切全给删了，只留下冠词。他觉得玩这种游戏引起了更多力学上的线性内张力，差不多能ม使每一封信的要旨更为普遍化。没隔多久ื，他又涂掉了落款部分，正文则一字不动。有一次，他删去了整整一封信的内容，只保留了上款“亲爱的玛丽”，并在信笺下方แ写上：“我苦苦地思念着你。美国随军牧师aທ·T·塔普曼。”a·Tຄ·塔普曼是飞行大队随军牧师的姓名。
“他能听得见你说话吗？”
“嗯，我不清楚他能ม不能听见我说话，但我肯定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嘴巴上的那个洞有没有动过？”
“咳，这是个什么怪问题啊？”那ว个得克萨斯人不大自在地问道。
“如果那个洞根本不动，你怎么เ知道他在呼吸呢？”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ฐ男的？”
“他脸上的绷带下有没有纱布块盖在眼睛上？”
“他有没有动过脚趾头或手指尖？”
那个得克萨斯人退却了，自己也越来越糊涂了。“好了，这是些什么怪问题啊。你们这些家伙肯定都疯了或傻了。你们为ฦ什么不走到เ他跟前和他认识一下？他真的是个ฐ挺好的家伙，我跟你们说。”
那ว个浑身雪白的士兵与其说是个活生生的人，还不如说更像个已制成标本、消过毒的木乃伊。达克特护士和克拉默护士使他保持得干干净净。她们常用一只短柄小刷轻刷他的绷带，用肥皂水擦洗他手臂上、腿上、肩膀上、胸脯上和骨盆上的石膏。她们用装ณ在一个ฐ圆听里的金属抛光剂，给一根从他的腹股沟处的石膏板上伸出来的暗淡的锌管涂上淡淡的一层光。她们还用湿抹布每天几次擦去两条细细的黑橡胶管上的灰尘。这两条管子从他身上一进一出，连着两只塞住的大口瓶，其中一只吊在他床旁边的一根柱子上，瓶中ณ的药液通过他手臂上的绷带中的一个ฐ缝隙不断地滴进他的体内；另一只瓶则放在地板上几乎看不见的地方แ，通过那根从他腹股沟处伸出来的锌管把液ຂ体排掉。这两个ฐ年轻的护士一刻不停地擦着那两ä只玻璃瓶。她俩为自己้所做的杂务活而感到自豪。在她们两人中，克拉默护士更为细心。她是位身材修长的姑娘，漂亮但不性感，长着一张健康却不迷人的脸庞。克拉默护士的鼻子娇็小可爱，脸上的皮肤光泽耀人，透露出青春的气息，脸上星星点点地生着一些动人、然而却让约塞连讨厌的小雀斑á。她被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深深打动了。她那ว双善良的、淡蓝色的、又大又圆的眼睛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涌出巨大的泪珠，那眼睛真让约塞连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面？”他问她。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她气冲冲地回答。
“嗯，你怎么知道，你甚至不知道那ว是不是真的是他。”
“谁？”
“谁在那些绷带里就是谁。你也许真的在哭其他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เ可怕的话来！”克拉默护士嚷道，“好了，快回到床上去，别再拿他开玩笑啦。”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任何人都可能在那ว里面。因为我都知道，那甚至有可能是马德。”
“你在说什么呀？”克拉默护士声音颤抖地恳求他说。
“也许那就是死人呆的地方。”
“什么死人？”
“我的帐篷里就有个死人，没有人能把他扔出去。他的名字叫马德。”
克拉默护士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眼巴๒巴地转向邓巴求助。
“叫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吧，”她乞求道。
“也许里面没有人，”邓已๐帮腔似地暗示ิ说，“也许他们只是把这些绷带送到这儿来开个玩笑。”
她惊恐地从邓巴身边退开。“你疯了，”她一边喊着，一边用哀求的目光四下张望。“你们两个都疯了。”
这时达克特护士出现了，把他们都赶回到他们自己的床上去，而克拉默护士则ท为ฦ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更换了塞住口的瓶子。为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换瓶子是件毫不费力的事，因为那ว些相同的、清澈的液体一遍又一遍地滴进他的体内，没有明显的损耗。当那只盛着滴入他手臂内的液体的瓶子差ๆ不多要空了的时候，那只放在地板上的瓶子就快要满了，只要把那两ä只瓶子从它们各自的管子上拿开并很快换个位置，这样液体就又能滴入他的体内。换瓶子这件事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却使那些看着这些瓶子大约每小时被更换一次的人受不了，他们对这一程序感到เ迷惑不解。
“他们干吗不把两只瓶子连起来，去掉那个ฐ中ณ间的人呢？”那个刚ธ同约塞连下完棋的炮兵上尉问，“他们到底需要他干什么？”
“我不晓得他做了些什么เ要受这份罪，”那个得了疟疾、屁股上曾被蚊子叮过一口的二级准尉，在克拉默护士察看过体温表并现那个浑身雪白的士兵已经死了之后这样哀叹道。
“他打过仗，”那个留着金黄色小胡子的战斗机飞行员猜测说。
“我们都打过仗，”邓巴反驳说。
“我就是那ว个意思，”那个得疟疾的二级准尉继续说，“为什么是他？这种奖惩制度好像没什么逻辑。看看我的遭遇。要是我那次在海滩上放纵五分钟之后得了梅毒或淋病而不是被那该死的蚊子叮了一口，我倒觉得还有点公平。可怎么会得疟疾？疟疾？谁能解释私通的结果会是疟疾？”那个二级准尉摇了摇头，惊讶得无话可说。
“我的情况怎么样呢？”约塞连说，“在马拉喀什，我有天晚上从帐篷里出来去买块糖，不想那个ฐ我以前从未见过的6军妇女队队员悄悄把我引进树丛里，于是就得了该你得的那ว种淋病。我的的确确是想去买块糖，但谁能ม拒绝那ว种事呢？”
“那听起来是像该我得的淋病，不错，”那准尉赞同他说，“可是我还是得了别人的疟疾。就这一次，我真想看到所有这些事情都能改正过来，每个人该得到什么เ就得到เ什么。这也许能ม使我对这个ฐ世界有几分信心。”
“我得到เ了别人的三十万元钱，”那ว个留着金黄色小胡子的年轻、漂亮的上尉战斗机飞行员承认说，“我从生下来的那ว天起就开始混日子。我靠欺骗的方แ法从预ไ备学校一直混到大学毕业；从那ว以后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跟漂亮妞睡觉，她们还以为ฦ我会做个好丈夫呢。我压根儿就没什么雄心大志。战争结束之后我想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找个比我还有钱的姑娘结婚，同更多的漂亮妞睡觉。那三十万块钱是在我出生前由我的一个祖父辈的亲戚留给我的，他做国际生意了财。我知道我不配得到เ这笔钱，但我要是不拿，我就不是人。我不知道这钱真正该归谁。”
“也许该归我父亲，”邓ฑ巴推测说，“他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也没有挣到足够的钱来送我姐姐和我上大学。他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你完全可以留แ着这笔钱啦。”
“现在只要我们能找到我得的疟疾应当归谁，我们的问题就都解决了；这并不是因为我要跟疟疾作对，只要能ม尽快逃避工作，得疟疾跟得其他病都一样。只是我觉得这事不公平。干吗要我患上别ี人的疟疾，而你又染上我的淋病呢？”
“我还不止得了该你得的淋病呢，”约塞连跟他说，“由于你那个淋病，我不得不一直执行战斗飞行任务，直到เ他们把我打死为止。”
“那这事就更糟了。这件事情里有什么公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