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怒叫,夕舞终于看向他,语气有些放缓,却叹了口气,道:“哥,你怎么就不明白,他们不是疯子,也不是不明理,不是不知道你是在为天朝抵抗外辱,但问题的关健是,他们不服气大王称霸,他们不会管你有没有理,只看到了你违抗军令,不灭狐女反去帮她,他们就要冷嘲热讽,借以打击大王的威风,你在这里不知道,东海王的特使一到京中,说了这边的事,炎阳和祭风就立即放出风声,说如果大王真的灭不了狐女,那ว还是乖乖的回黑水原去,他们会派兵灭了狐女,然后把狐女的头送去黑水原。”
有一段极短的时间,十余万人的大杀场上竟没有一点声息,连马儿也似乎给那种诡异的杀气镇住了,竟连响鼻都不打一个。
狐女在狐女族军前,听了他比喻,自然明白他意思,暗暗点头,想:“他这样以打比喻来劝东海军,比强行要挟可要管用得多,这人实是有大智慧,我倒是白替他担心了。”当日狐女和雪槐商议联手,狐女知道雪槐其实只有一万军而东海军有五万,便一直在担心,怕东海军不肯听他的,这时终于放下心来。
莫怪他两个失惊,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ฐ与自己并肩大战矮子盗称兄道弟的人,竟是即将来打自己的天朝大军的领军大军,换了谁,谁不惊讶?
这时的雪槐ຈ,只觉身子千百倍放大,胸中充满豪气,只想大喝一声,将天地尽踏于脚底。
“还是娘有面子。”宁天武大喜,当先下楼,雪槐拿了那天眼神剑,下楼,但见楼前一队卫士,虽有不少人身上带伤,队形却仍十分齐整,雪槐暗暗点头:“面临如此困境仍人心不散,可见九羽王有余惠与民,而这太子妃估计也很得人心。”复又看看手中的天眼神剑,暗想:“莫非我真看走了眼,那难得糊涂真是一个ฐ异人,故意授我神剑,让我来相助这太子妃拯救九羽百姓?”
巨เ犀百姓中早有传说,说犀山后有骷碌鬼,乃ี无数厉鬼冤魂煞气所化,借骷碌成形,十分邪恶,雪槐也多有耳闻,但敬擎天一生不信鬼神,雪槐便也只当是愚民的谣传,没想到真有。
还在六天前,雪槐就现了这怪异的老道在跟着犀队,或在前或在后,时隐时现。说他怪异,是因为雪槐现,每天中午,老道会将他的七只羊儿杀掉一只,下午赶着六只羊儿离开,但第二天出现时,六只羊儿竟又变成了七只,连续六天,每天都是一样。
他并没拿碗,就着酒坛子大喝一口,递给雪槐。
雪槐却不接。
他突地转身看向夕舞,道:“夕舞,你知道我有天眼神剑,授我神剑的前辈曾告诉我,碰到เ神剑想杀的人,天会开眼,剑会啸。”
夕舞冷眼看着他:“那又如何?”
雪槐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狐女,道:“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巨犀王要成就霸业,也不能ม说他错,要怪,就只怪我们生在这乱世中ณ吧。”
狐女点头:“我不怪任何人,雪大哥,你尽管出剑。”
“我曾答应过授我神剑的前辈,剑若不啸,绝不拨剑。”雪槐脸僵硬如岩石:“但我今天要拨剑,因为我没得选择,就让天来选择吧。”仰天一声长啸,霍地拨出背上天眼神剑,直指苍天。
他对狐女有好感,但绝不象夕舞猜疑ທ的爱上了狐女。
但他不能对狐女出剑,更不能象屠灭其他国家一样去屠灭狐女族。
因为狐女和狐女族已是他的朋友,他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挥洒热血。
除非他是无心的人,否则他无法出剑。
剑未啸。
石敢当似乎是轻声提醒雪槐:“兄弟,你那剑,眼睛是闭着的,好奇怪。”
雪槐的手,难以察觉的抖了一下,抬头看向神剑。
剑眼果然是闭着的,那ว样子,就象一个人在睡觉。
难道神剑睡着了。
“好,这是你自己挑的,莫要怪我,二十天后,大王将再调大军,没有你,我们照样能灭了狐女族,称霸天下。”夕舞调转马头,奔出一段,却不见伯野和一万大军跟来,她霍地回身,怒视着伯野道:“你们也想造反吗?要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巨犀,大王说了,作反者,屠灭九族。”
“你不象夕舞。”伯野的声音很轻。
但雪槐的身子却是重重的一抖。
他看向夕舞,由于极度的愤怒,夕舞的脸有些变形。
“伯野,别ี让我为难。”雪槐转头看向伯野和他身后的一万大军:“回去吧,我并不希望大王的所有将士都是叛徒。”
伯野抱拳,道:“是,我们会回去,正如夕舞说的,我们的家人都在巨犀,我们没得选择,而且不久后我们可能还会回来,但我绝不会向狐女族动刀子,因为我喝过他们的酒,这酒是给朋友和兄弟喝的,不是给要杀他们的敌人。”说到这里,霍地上马,喝道:“回去。”他这喝声里,竟象是有火在烧。
大军启动,随着夕舞的马,绝尘而去。
带走的,似乎还有雪槐的心。
龟行波眼里却有笑意,他看向狐女,道:“我和你打过四次,说老实话,我给你们打怕了,但我更怕的,是雪将军。”他看向雪槐,道:“面对你那长着眼睛的剑,说真的,我打心眼里害怕。”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身后五万大军,叫道:“你们怕不怕?”
“怕。”五万人一个声音。
“人人害怕,这仗还怎么打?回军。”龟行波挥手,五万大军眨眼退得干干净净。
“这家伙倒还有点人味。”石敢当笑,但只笑了一下就止住了。
雪槐的脸,白得象一张纸。
“兄弟,喝口酒吧。”石敢当递过酒坛子。
雪槐不绝的猛灌,终于是醉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窗子里看出去,月亮是那么的圆。
看着月光,有好一会儿,雪槐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但慢慢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最揪着他心的,不是已过去的,而是那必将要来的。
夕舞不是在和他赌气,而是铁一般的事实,为了霸业,冬阳王和敬擎天一定会再派大军来,灭掉狐女族。
那时他要怎么办?
是看着狐女族灭亡?
或者,挥剑和狐女族并肩作战?
这就象一柄双刃剑,无论哪一面,都会把他的心割出血。
有脚步声传来。
这里是狐女城,在先前那ว狂欢的二十天里,雪槐ຈ住的就是这间房子,每当他喝醉了,狐女总是彻夜不眠,为ฦ他端茶递水,扫除呕吐出来的污物。
她即不避嫌,也不嫌脏。她服待他,就象在服待自己的丈夫。
这脚步声也是狐女的,她正急步进来。
雪槐突然生出一种要躲开她的想法,脑中ณ电光一闪,身子已借遁术到เ了城外。
回望狐女城,月光下的狐女城静悄悄地,雪槐的眼光似乎能穿透城墙,似乎看到了正在焦急寻找他的狐女。
但他不得不避开。他要避开的不是她的温柔,而是要避开那种将要来临的选择。
他不能选择,只有逃避。
看了看方向,举步向北,天明时分,到了北隅峡,出北隅峡,便是风神原了。
回望狐女城,已只是小小的一点,来日巨犀率各诸候大军到来,这小小的城儿注定只是灰飞烟没的命运。
雪槐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