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卿的船比温简和白晚晚了两日才上岸,一上岸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凤归山,一来是为了在温简面前雪耻,教他明辨是非看清楚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二来也是担心他糟了白晚的暗算,想要提醒他小心。
原来为了以示虔诚,方才温简重重磕在地上的时候撤去了内力,额头上虽不至于破皮流血,可是额上的淤青是跑不掉的,他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来来回回也只有一句:“儿子知错,望母亲大人息怒。”
谁知过了一会儿,她自己说了:“绿儿,你记得,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就写个小纸条,然后给笼子罩上一层黑布,把手放进去摸着黑将纸条绑在这鸟的脚上,然后才能将它对着窗户放出去,不过你要记得,一定要是十万火急,非常严重的大事,才可以这么做。
温简想了一想,从头说了起来。
“奴婢换了也藏好了。”
就像是遇到敌人毛会突然立起的猫,他在一瞬间爆出的敌意,连不知情的徒弟和郝大哥都感觉到了。
绿儿端了茶水瓷杯从外面进来,托在许世卿面前,许世卿心中骂了阮红娇无数次贱婢,但也不得不亲自倒了茶水,双手捧到了她面前。
“因为ฦ她有问题!”许世卿焦躁的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难道没看出来么?从她出现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她有瓜葛!这女人精于算计,对你步步紧逼,把你玩弄于掌心中,使你甘愿放弃大好前程,而你却毫无察觉,你自己想一想从她出现之后的那些古怪事情,为何黑山寨莫名其妙的被屠了寨?为何刘白凤把你当做罪魁祸?为何偏偏掳走了她叫你去救!刘白凤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的同伙何在?!你到เ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所有解释不通的事情,如果联系上了她,才可能解释得通!”
仿佛伴随着某种节奏,许世卿将开验的过程演绎出了一种类似于泼墨洒画ฑ般的美感,他完全沉浸其中,忘却了疲惫与迷惑,犹如进入了心灵的殿堂,以至于当他完成的时候,一旁的温简忍不住的说了句话。
他这话确实自真心,在外头着实比在京中自在得多,温家本以刑侦起家,可是近几年放在办案上的少了,放在朝堂争斗上的则多了起来,人为形势所迫,连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都要多一层防备,做一件事都要想到数层利害关系,委实令人不快意。
阮红娇就伸右手接了绿儿手上的食盒,努了努嘴,示意绿儿帮忙去把衣服洗干净。估计温简也实在不擅长家务,所以也不推迟,谢过了绿儿姑娘,上前一步从阮红娇็手中接过食盒,领ๆ着她进了屋子。
其实这点钱本是用不着见外,可是他堂堂一个男子,又怎么肯白吃一个女子的饭食呢?所以阮红娇็也未拒绝,令掌柜收下便是。
“我。”温简打断ษ她。
“不管盗取尸体的是谁,他在你背后?”
绿儿从温简身后绕道白晚面前,对白晚道:“娘子,奴婢没有拦住温大人……”
阮红娇是一个游医送回来的,据说是那游医昨晚因在附近的山里采摘草药而耽搁晚了,错过了宵禁的时间,因为最近黑山寨和刘ถ白凤的事情,太平镇实行宵禁,城门关闭,夜不行人,故而那ว游医不得不寻个地方แ过夜,却在野外的草丛里现了奄奄一息的阮红娇。
阴息风伸手从脸上取出易容针,收于袖中,对她冷淡的道:“小白,你如果想要报仇,杀掉一个人未必是最好的方式,却一定是最直接的方式,若你想要另寻他法,未必不可,但最好你能吸取教训,如果你只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实在提不起兴趣陪你玩下去,不如就此分道扬镳罢。”
阮红娇头凌乱,面色苍白,似乎ๆ饱受惊吓,见了他却大声呼道:“五哥——”
危及解除,可是还没等她松口气,那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汗毛根根耸立!
后来阮红娇出了事,他一直暗地里盯着,见温简为ฦ她出头,心道这女子果然受仇人看重,晚上伏在窗外看见李小姐进了阮红娇็的屋子,心生一计,打算连李小姐一起掳了出来,最终因为阮红娇顽抗,令他失了时机,只抓住了阮红娇一人。
李小姐不敢不从父命,所以才来到阮红娇的门外,好半天才瘪了瘪嘴,敲开的门。
阮红娇离了温简的胸膛,身上更冷了,又不敢运功御寒,于是冻得脸色苍白,嘴唇乌ไ,一边颤抖一边一笑道:“我身上还好……自己้来没关系……你,你的衣裳๙也湿了,去换下吧。”
阮红娇垂眼听着,忽然又现另外一边有人闯进来,就悄悄退出了小花园,正好与来寻她麻烦的各家小姐碰了个ฐ正着。
温简一向亲和,人缘不错,于是立即被围攻沦陷,县衙里里里外外也不少人,都冲着他闹了起来,其中有人抢过了他的酒杯,招来一旁้送菜的丫鬟,去换几个大海ร碗来。
这些女人大多村女或者是过往商客的女眷,俱是黑山寨掳来的,平时驱使她们出来浆洗缝补,晚上供寨子里的大小领ๆ享乐,完事了又押回地牢,因而昨日后半夜,寨子被人屠了,这些女人根本不知情,她们初ม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山贼们像往常一样驱使她们出去劳作,后来看清楚了进来人身上穿的官衣才知道自己获救了,纷纷哭了起来。
话说那一边,温简已经带着人上了山,封锁了山道。
他现在不想谈儿女私情,尤其是阮红娇和他的身份悬殊巨เ大……而身份和立场,有时候决定了很多事。他不会让自己再陷入那ว样的混乱ກ里了。
温简被这俩人抢了先,也不好赶他们离开,再加上……最近也的确没有好好吃一顿了,也就由着他们了,对外面站着的阮红娇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劳你费心了,外面风大,进来罢。”说完转身进了屋。
刘三石的话让温简想到什么เ,他跟着问道:“无米无菜?那我们刚刚吃的是什么เ?”他指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酒问。
每日里,小妾忙着养胎,她倒是围着灶台打转,伺候丈夫、公婆、小妾及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这书香人家别的好处到不见,却独独对吃的做多挑剔,也是如此才练出阮红娇的手艺。
相信若非是温简还在这里,这些人还顾着脸面,怕是立即要把这里当做了那窟。
就这觉悟,温简当时就觉得,这酒楼的生意一定能ม做起来,果不其然,才过了几个月,全味居是生意是节节攀登,又因为温简是老顾ุ客,店小二对他是尤为热情周到。
那两名捕快锁了偷儿,看见原来方แ才出手的人是他们的头儿,便过来襃赞打趣了几句,温简说了前因后果之后,见到เ他们神情古怪的往他身后张望,于是也回头望去,只见到一个ฐ大约二十多岁,披头散的女子神色窘迫的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残阳如血,日薄西山。
“赤练蛇,通体红,色如红霞。”她答。
不伦之ใ罪,才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枷锁。
温简的心中不无遗憾,生擒固然最好,可惜此人刚ธ烈,竟然无法生擒,只好杀之。
然而——
每个人心中ณ都有一架天平,都会衡量公平与否,而有些人会为他们觉得不公平的事赋予行动。
“你应该听过这个女人的名字,她是‘赤炼女’——苏素า。”
……
白晚看了温简一眼,道:“丑叔就是丑叔,我不知道他以前叫什么,但是我没看过他吃人肉。”
见温简仍是在犹疑,她松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冷声接着道:“如果你连这都不能满足我,我还凭什么相信你,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不过是想用我找到那个人,一旦ຆ你达成目的,你自然能升官财,可我就又会被丢â弃在这个ฐ地方过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抱歉我的废话多了一些,这些事我从未对谁讲过,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没想到一说起来,都记起来了。
她又说对了,雷鸣依旧是被自己人陷害了,对这个人的为人处事不表,对其间生的种种盘根错节之事也不表,现在犯案之人已经全部落网,于是温简便来此兑现自己้的承诺。
“只是……”温简有些犹豫。
白晚浑身浴水,以手捧起,浇林自己的身体,水细细的顺着她的皮肤蜿蜒滑下,划开她身上的脏污,她揉搓着自己的身体,被掩盖住的肌肤露出它白皙光滑的本色,令人身心愉悦,这份愉悦感染进了她的声音里,虽然声音并不清脆,略๓有沙哑,但此刻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小手在骚动他人的心窝。
忠诚的确是令人钦佩的品质,然而时间会磨灭一个人的人性,尤其是一个原本很美丽的姑娘,把最美好的岁月耗费在地牢里,这实在是件残忍无比的事情,若是当年白晚知道自己日后的遭遇,是否还会有当初ม那样的勇气?或者,她早ຉ已悔不当初?
哗啦啦的响动,源自于她背后锁住她琵琶骨的两条铁链,那两条铁链如一个婴儿的手腕那般的粗,另一端挂在她身后墙壁上的巨大铁环上,传说白晚武功奇高,六扇门捉拿她的当日,就把她的武功废掉了,并且为了安全起见,另外凿穿了她的琵琶骨,以链锁之。
难道是温候?温候执掌刑部,任何人有什么เ举动都难逃法眼,而且温家本就是严文渊一案得益方,若是不想后辈查下去也情有可原,尤其是那一纸调令颇有些微妙处,既能阻止温简查下去,又能保全他的性命。
许世卿因为想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太过投入,所以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的变得越来越虚弱。
温简知道,许世卿的时间不多了,他的眼里满是歉意。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朋友,虽然你有些做法我不认同,但我知道你是出于善意,我赶走你,就是不希望你卷入这一系复杂的事件中,以白晚的性格来说,她虽然不会滥杀无辜,可是也绝对不会放过威胁到她的人,我想要保护你……可是,如果她说的是对的,这场战争真是我们温家先挑起来的,如果真是我们温家欠了她,那么……”温简迷茫的看着许世卿,道:“她就是无辜的,我就不能……不能ม再那样对她了。”
许世卿听到这里,想到他之前说的种种,突然意识到เ了什么เ,惊讶的道:“你,你也想保护她?”许世卿被自己这个ฐ想法惊到了。
温简是个正直的人,一个从小被培养成嫉恶如仇捕快的人,如果白晚只是一个一般罪犯也就罢了,可她要是一个被冤枉的罪犯严文渊被冤枉,牵扯进去的白墨自然也是被冤枉的,那么受到诛连的白晚就是无辜的!,尤其是温简对她已经产生了特殊的感情,那么赶走他的举动,也有极可能ม是想保护白晚!
“是的,只要你不查下去,那么你能够平安无事,她也不会有危险。”温简终于承认了。
听到这话的许世卿突然浑身寒,他一直以为温简被蒙在鼓里,可是他什么เ却都清楚,如果他真的把白晚看得这么重要,为了她不惜与自己的家族作对,那么เ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许世卿越想越恐惧,猛然想起今天他实在跟自己้这个外人说得太多了,这样一想,终于现从刚ธ才开始,自己้的身体就一直在虚,本以为是受伤的原因,这会儿想来……
许世卿猛然住温简的衣襟,厉声质问:“你……我……刚刚ธ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温简张了张嘴,想说但是又难以说出口,过了半晌才道:“是‘忘川’,天上地下唯一的一颗,我本是为她准备的,吃了这颗忘川前程往事都会忘记,你的时间不多了,很快你会陷入昏迷,然后失去所有记忆,包括我现在对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