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好吧。”欧阳也迟疑，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教练再说了什么，陶悠都没听到เ。
今天休息，可王英和龙国伟还得去上班，龙子衍也不乐่意跟外婆呆着，吃完饭就想往外跑。王英及时把他拉住了。“又去网吧？你等着，下午给陶悠送点吃的过去。”自打知道陶悠又进医院后，她就和龙子衍去医院探望过一次。
这病房是六人间，住满了。除去两ä个比较安静的，剩下一个天天在公园撞树把肋骨撞骨折的老太太，她的双胞胎孙子经常过来玩，满屋子尖叫乱跑。一个ฐ喝醉酒找茬结果被打得浑身裹纱布跟僵尸一样腿吊在半空一动不动的二愣子小年轻，天天最大音量看球赛，一边看一边骂。还有一个ฐ骑小电驴把腿摔骨折的上班族，女朋友伺候得仿佛他全身瘫痪，经常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撒娇喂汤，好像空气都流淌着蜜糖。
刘春莹咬着嘴唇，思考片刻遵从陶悠的话，把门又关上了。
“您知道，陶悠根本不吃零食。”欧阳看不下去，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陆黎听着他们的对话，捏捏眉心，还是笑了一下，就知道方可瑞那小丫头现在可不会说什么他的好话。
时间过得很快。陶悠把石膏拆下来不久ื，队里就进入了集训，通知下来让全体要参加锦标赛的队员禁止在外饮食，全部到เ队里食堂用餐。陶悠因此也很少去学校了，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了冰上训练基地。为ฦ了提高肢体表现力与音乐感，她和欧阳遵从教练的嘱咐，又挤时间捡起了芭蕾和现代舞。
唐诗啃着泡面拍档，喝了口早上从校外带来的胖胖杯奶茶：“都同学多少年了，怎么不会知道。没见过陆黎妈妈，我只在初ม中家长会见过他爸爸。陆黎跟他爸长得真像啊，他爸简直就是中年成熟ງ魅力大叔一枚。那时候陆黎就有后妈了，特年轻的后妈，给他生了个妹妹。”
“不行！”小雨点立马一屁股坐到地上，摁着水枪就扫射过来了，“你是孤儿院的！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陶悠下意识握紧了手，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客气地笑了一下：“好的，教练。”
陶悠确信，这个陆黎跟她一样……重生了。
“胳膊不舒服就跟我说一声。”欧阳习惯性叮嘱一句。
在她说出花滑的时候，台下同学们就骚动了，貌似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女老师也挑挑眉问了一句：“双人滑是不是比单人有难度？”
“回来！”郑安阳轻轻松松拽着他的红领巾把他揪回来，“想跑没那么容易。怎么你俩搁这儿聚众吸烟还怕人发现呐？”
“那这个给你吧！我正好有个新า的。”他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ฐ花哨的小册子，“集齐贴好后可以换遥控车！不过我给你这个ฐ，你待会得跟我一起去外头打板。跟一帮女生滑冰真不好玩。”他书包里装ณ着十几个ฐ大小厚度不一的板包，全是报纸叠成的，脏兮兮却还隐约透着油墨味道。就他的犟性子，属于专门跟家长对着干的。王英本来想带着他学专业滑冰，可龙子衍却死活不肯。
高叔没听到以往的哭声，朝后看了一眼，高翔立刻伸手在陶悠腰上狠命一掐。陶悠眼前一黑，嘴唇咬出血，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但依旧没出声。模糊的视线里，高叔在向观众鞠躬。紧接着她就被拉起来，怀里塞进一个铁饭缸，踉跄着，慢慢绕场一周，让看热闹的观众捐钱。如果钱不够，那就再来几圈。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就这么冲过人群赶紧跑掉，可是人群拥挤，她根本逃不掉。黑色的天空如压抑的幕布挡住了空气，她根本喘不过气。
“黑帮卧底？”
“病床九十多张，康复床位也是九十，快住满了。”
“死了。”
“死了？”陈主任直接将杯子嘭一声放到เ桌上，不可思议，“陶悠，被你打死了？”
“不是我。他本来就吸毒。毒瘾犯了——”陶悠下意识就要辩驳。
“我可没听说毒瘾犯了就能死人的。要你之后还配合调查，那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谁知道你当时无意中ณ是不是把他什么เ内脏给踹破了。这种事情被披露出去还得了。”陈主任冷着面孔，连之ใ前稍微的客气都没得一干二净，“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整个花滑队？”
陶悠咬咬嘴唇，低下头。
“洪教练，你去把欧阳叫过来。”陈主任盯着陶悠。
洪波沉默片刻，只好拉开椅子出去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冬日的阳光在桌上默默移动。
“陶悠啊，你在花滑队也算是老人了。”陈主任重新整理回心情，叹了口气，“可是就你出状况最多。”
陶悠看桌子上细小的纹路，没有看陈主ว任。她的思绪已经凝固了，脑แ子转的很费力。
“过去的事也不提了，毕竟都过去了。说说现在，”陈主任又开始悠闲地喝茶，“你跟欧阳搭档挺长时间了吧？你这段时间又是骨裂又是兴奋剂的，还刚刚ธ进了派出所，可连累欧阳不少。禁赛一年……咳，我给忘了，你已经解禁了——昨天我还打发走一批记者，要采访兴奋剂事件。”
禁赛一年……现在不用禁赛。可是事实却是跟禁赛没什么两样。陶悠的右肩脱臼必须做手术，恢复期就一年。期间训练是不可能ม了。
“欧阳算是男运动员里拔尖的。他父亲来找过我好几次，说是看能不能ม想想办法。毕竟他比你大，都二十一了。运动员说实在的也是青春饭，谁愿意在这时候耽搁？要是想办法的话，就是于教练手下的方可瑞了。听说他俩之前换伴练习配合得不错。上头的意思是给方可瑞一个指标，去北京。但是目前队里给她配的男伴不怎么样，比不上欧阳。”
“其实，要说你跟欧阳继续搭档也成。但是我的看法，跟欧阳家长的看法……”陈主任笑了笑，看似很和气，“当然还是得参考参考你的看法，才会有正式通知。”
这话说得……意思就是不管陶悠如何想，她的看法也只是“参考”而已。
“你这个事情，真不好办。别看国家整得煞有其事，可这些年双人花滑就不景气。你看多少省的队伍里双人花滑也就是个摆设？只能在国内比赛混混，国外不好说。目前咱省队也就两组，接下来几年重心在单人滑和短道速滑，也不可能ม立马组新队了。就算要组新队——说再给你找个搭档吧。只能从年纪小的男ç单里找。不知道洪波跟你说过没——他这两天就在忙活这个，但结果不理想——毕竟你又是伤病又是兴奋剂的，人家就算有意图单转双的运动员，也不希望跟你搭档。能ม答应跟你做搭档的，能力太差，练一辈子都不可能得个奖。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当然如果你自己能找到好搭档，省队还是非常欢迎你留下来的。”陈主任很和善地点点头，“三天，你三天之内给我个答复……毕竟要走的话，有很多手续要办理。”
这意思……就是叫她退役了。主ว管花滑的陈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只能退役了。如果她不主动退役，那就只能ม等着被队里劝退。花滑省队……这是彻底放弃她了。的确，她这样一个ฐ只是在国内比赛上小小展露头角，然后立马又是伤病又是兴奋剂事件的运动员，并没有那ว么重要。人家要找勤奋刻苦前途光明的运动员，外面大把有的是。
饶是陶悠之ใ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刻，面对现实，她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心脏ู开始抽痛，心里有什么เ东西像大厦一样开始从底部慢慢崩塌瓦解，腾起一片尘土。
曾经，她特别想问问欧阳，你可不可以等等我？跟我一直做搭档？
可是她没有任何资格。欧阳已经好些天没有跟她联系，除了昨天那ว个寥寥几句的电å话。而后恢复沉寂。两人之前已经出现了一条隐形的沟壑，可能ม，回不去了吧。
但凡是人，一边是实力不错的新搭档和去国家队，一边是伤病连连的老搭档和未卜的前途。该怎么选？假如陶悠自己站在这个ฐ位置上，都会选择前者，何况别人？陶悠知道欧阳可能内心还在挣扎。但是事实却改不了了。
她的确想过找新搭档，她本是打算在见过陈主任后就跟洪波商量找新搭档的。奈何现实却给了她最残酷的一击：根本没有人愿意和她搭档。而且目前双人滑就不打算组新选手。那ว么她根本没有理由待在省队。
于是她在奋斗这么เ些年之后，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陆黎说得对，就算再重来一次，上天会有一个时钟็，时时刻刻拨乱ກ反正，时时刻刻๑将你拉回原点。
这一切，过去种种，还有什么意义呢？
办公室门被敲响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陶悠站起，转身，眼睛却早已模糊，她看不清面前的人，但凭借身形依旧能认出前面走的是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