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十分唐突，可那人却一派从容地接道：“方才凑巧听到这位先生所言，不才冒昧想提醒诸位一句……”
一路冒雨骑马过来，李岫和韩湛身上均湿了大片，衣摆上也沾了不少泥水，模样颇有些狼狈，店家倒也贴心，很快便备好了热水，说是可供他们自行取用。李岫原想待雨停之后就继续赶路的，只是外面雨催风急，眼看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于是便同韩湛商量，决定若是到了申时还没有转晴，便在此间暂宿一晚，明日一早ຉ再启程。
“它正睡着。”虽然有避重就轻之嫌，可口气却是难得地轻柔，教李岫颇感意外。
杜升听罢诺诺地点了点头，他本就没什么主见，又是个ฐ随遇而安的性子，杜重这般安排，他也乐得相从。
见李岫一脸莫名，罗瑾忙解释道：“早先遇到เ戒痴长老，是他将钥匙交给我的，只说你不方แ便离开，要我去接晓谷出来。我看晓谷被关了这几日，身上一定不爽利，适才就先领他去沐浴了一番๘，此刻还未用饭，正要去斋堂讨些吃的呢。”
“现下该如何是好？”
杜重心道，一边嘟囔出声，哪知蝙蝠盗耳尖，隔着瓶壁还是将这话听地个真真切切，他不悦地提起瓶子，惩罚似的晃荡起来，直把里面的杜重摇得七荤八素才停下手，道：
只见半人高的佛龛之ใ中，一具朽然的骷髅坐南朝北盘膝端坐其中，它身上披覆着一袭华丽的平金绣赤色袈裟，头顶菩萨巾，俨然就像一位得道高僧圆寂之后的金身。
“其实今次老衲请二位大人来，是有要事相告。”一派郑重其事的模样，教李、薛二人立时肃然。
“你可是只‘蠹虫’，不把你装ณ在琉璃瓶子里，还不早早脱出去了？”蝙蝠盗这般说着，唇角牵起一抹痞痞的笑容，一颗虎牙露于唇外，他撩起指头轻轻弹拨了下瓶身，力道虽不大，却足够教杜重在里面来回翻腾几次——好一阵天旋地转，杜重晃晃悠悠地落定，带着哭腔捶着瓶壁大呼“放老夫出去！快放老夫出去！”怎奈声音隔着瓶壁，听起来细如蚊纳。
李岫不解，悟真寺财大气粗，为何不聘专门的工匠来完成修缮的工ื程？农人中有知情的回说：悟真寺早先在千佛殿前建了一座佛坛，耗费了无数金银，如今已经无力再聘什么工匠，而山下的农户此时正值农闲，寺中为ฦ了省下一笔钱款便邀他们上山。
只是李岫自己也有些失望，今次查案他曾特意问过慧远方丈那封预ไ告函的来历，对方却只是含糊其辞，只说当初是个看守千佛殿的守卫送来的。李岫只得又问过寺中其他几名管事的长老和僧众，仍旧毫无斩获。为保险起间，李岫并未将预ไ告函乃是一封伪书的事情透露给第三人知晓，另外还再三叮嘱罗瑾，一定要严守口风。
闻言，李岫看着罗瑾那憋屈滑稽的神情，终是忍俊不禁，笑了好一阵儿才问：“那ว他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薛矜冷笑：“那ว李大人说说看，若不是他夜闯佛寺，这衣裳为ฦ何会遗落在千佛殿之中？”
李岫怔忡了一记，点了点头，薛矜见状，喝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来相助？”他的口气咄咄，甚至有些蛮不讲理。李岫仔细端详，觉薛矜眼下有对浅浅的黑影，应是昨晚忙于缉盗，一宿没有睡好。李岫明白他辛苦，这般也不同他计较，道了声歉，那ว薛矜楞了一下，遂缄口不语。
虽然听不太懂杜重所说的，但白晓谷见杜重一脸紧张，也明白了事态严重，可他不甘心放下臂弯中的骷髅“同伴”，又拽了两下锁链，非但没有将它挣开，反倒教那铃声愈响亮了。
“薛县尉八字奇轻，总是遭遇一些怪事。去年的时候他还一度被个艳鬼纠缠，后来大病一场，这几月，那神出鬼没的蝙蝠盗也频频偷他采办的物件，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说到这里，罗瑾忽然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他这点和云生你还有些像呢，你们俩又同是县尉，还真像对难兄难弟呢。”
“这二位可是李大人的扈从么เ？”僧人这般问。
“去那……做什么เ？”
“是呀，西市附近延寿、光德、群贤、怀德诸坊内每晚总有飞贼出没，他来无影去无踪，偷盗之后都会在现场的墙壁上绘一只蝙蝠标记，故而坊间称其为‘蝙蝠盗’。”
罗瑾口中喃喃着，打从李岫口中得知那晚藏经阁生的事儿，他便一直重复着这一句，面上一派神往。
“这究竟是……”李岫被眼前一幕惊得几乎无法言语，这时只听一旁的白衣人启口道：“她并不是活人。”
这般念道，李岫面上敛容，又郑重其事冲着古木的方แ向揖了一揖，树叶旋即“簌簌”响了一阵，却不知到底是风动，还是阿难的回应。
方才那凶险的一幕恍若一梦，李岫呆立了半晌才反过神来，不禁疑惑：究竟是何人在危急时刻施与援手？
“昨晚在下的两ä位同僚，即万年县辖官为ฦ贼人所害，死在平康坊的沟渠之中……而这二人的死状便如先生所绘，”说着，李岫指着被剜去双眼，割掉耳朵的那两ä个画中人，语势咄咄，“如今这消息仅有府中ณ皂役和几个小吏知晓，敢问先生，您既然并未出过菩提寺，也无从得知这二人的死状，又是如何画出这一幕来的？”言毕，又是一阵余音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