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为她披了一件外衫,说:“这寺院乃是清修之地,哪用得着那些风雅的什物。奴婢还真没听过哪个高僧爱花草的。”
人群中有离得近的,认出来人,便低呼了声“景王殿下。”
孟云心回绮兰阁不大一会儿,萍儿偷着过来回话。杜姨娘已经回梅院,孟老爷今晚会到เ她那里歇息。萍儿言语间不胜欢喜,可孟云心却想着杜姨娘的脾性,生怕她又做出惹孟老爷不快的事情,只得嘱咐了萍儿几句。这次杜姨娘能如愿,功劳在孟云心身上。萍儿自是对这位二小姐信服有加,听了她的话,不住的点头称是。
“冬日里路不好走,我这也正担心着,算日子怕是要赶在正月里能到。”大夫人回道,紧接着用帕子试了试眼角,“都是我那兄弟命苦,早早ຉ地撒手去了,累着那孩子也跟着受了委屈。好在与我这个姑母还算亲近,愿意走动。亏得娘也喜欢着,否则这个年还真是孤苦伶仃地不好过。”
姨ถ娘慌忙从地上爬起,整理了衣衫。待进前厅时,那孟老爷哪里还有昨晚的温柔小意,恍然换了一个人,她心中委屈,同时又怪自己心急,只得含泪系上披风匆匆离开。
转眸间,瞥见杜姨娘的幸灾乐祸,心中一紧ู。她太了解杜姨娘的脾气了。只怕她不会消停。
“老爷,怀儿他不过是纳了妾,您至于这样这么เ大通火吗?”大夫人心中也有气,儿子只不过不合规矩领了人进门。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至动怒于此。
屋了里的孟云心却很不以为然,把这些个丫ฑ鬟婆子打一顿也算是她对孟云心前身的报答了。
孟云心依然垂着头,并不害怕与慌张,只是心中ณ暗自惊讶——引大夫人火,原是这么เ简单的一件事啊!还以为她是铁打得砣有多沉得住气的,如此,之前倒是高看了她的。
说不定这芳园里已๐经有人去给主子报信了。
赵氏默立不语,低垂着眼眸,眼中划过一抹恨意,紧紧地咬住下唇。
老夫人心里有了一丝感动,从未正眼瞧过的孙女,能想着抄经书为自己祈福,她心中怎能ม不有所动。虽说她有个上不了大台面的姨娘,说一句话都能气死人。如今看来,孟云心能有这个见识,说明这丫头还不算糊涂,倒是比她娘强上几分了。
一个月来,她默默观察,多方打探,逐渐对府中ณ之事有了了解。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即使是死在府中ณ,也不能ม当个冤死鬼。有些帐,还是要一笔一笔地算才好。
火盆笼起,屋内立时缭绕起淡淡的烟气,有些呛人。
出了院子,寺中积雪大半已被清扫干净,只路面冻得有些滑,走起来须加意小心。房顶殿间仍白雪皑皑。雪沾青枝,微风轻动,清雪微微。拂到脸上便是冰凉。却不觉寒冷,反而是别样地滋味。这寺庙中的亭阁本就透着肃静。这裹在一片白色之ใ中更添了几分静谧祥和。
因着临近新年,寺中香客并不很多。偶有三五个香客走过,也是比平日少了几分闲适。步履轻快,两厢相见极容易避过。
寺中殿宇之间时见碑文经传,品读上去顿感禅意深妙,意寓无穷。
莲儿随着孟云心看了会儿碑文,忽道:“咦,怎的会有梅香?”
偶有冷风吹过,暗香绕鼻。果真是梅香味儿,拦了一个送经文的僧人打听,梅林在寺中ณ东南方向。
去梅林的路有些远,所幸风不大,虽然寒意袭人,身上衣服厚实也耐得过。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也到了。
那梅林比起绮兰阁不知大过多少倍,尚未近前,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
梅林中的积雪并未有人去扫,早上刚ธ停了雪,冻得还不严实。羊皮的暖靴踩在雪地上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梅林中ณ一片静寂,只听得主仆两人踏雪而行的声音。
红梅开得盛意恣肆,花瓣上尚有点点残雪,晶莹剔透,清丽ษ傲骨,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恍若神仙境界ศ!
站在梅林之中,纵观两侧似看不到尽头,梅海ร深深,一片冰清玉洁。
孟云心喜爱得很,挑一枝花朵开得最盛的梅花松松地插在鬓边,引得莲儿拍手大声赞道,“小姐,好美!像是梅仙一般。”
孟云心不知自己是否真如梅仙般美丽ษ,却只道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将披风解开铺于身下,仰面躺在上面,不顾莲儿惊诧异常的劝阻,面对着那湛蓝的天空,嘴里哈着热气,这种感觉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她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年幼的她于冬日山头的梅树间奔跑,与爸爸妈妈捉迷藏……那是她最美的回忆……
孟云心觉脸上冰凉,不知何时掉了眼泪,为这一世的不能相见。
莲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服侍着,一脸担心的看着孟云心,生怕她有一点儿不舒坦。
微闭了眼睛,鼻嗅梅香,恍如从前。
“小姐,小姐,”莲儿忽然上前摇着她。
她仍闭目浅笑,“不用摇,我是不会起的。”
“小姐,你……”莲儿的声音骤停,不待孟云心反应过来,直觉扑落落的梅花轻点面庞,轻轻柔柔地尘落在她的眉心,翘鼻,朱唇……花瓣如雨
孟云心一惊,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花瓣,定睛一瞧,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头顶的那棵梅树上倚坐了一人。素白的衣袍与斗ç篷扑展在树杆上,修长的手指正摇着一枝怒放的红梅。
那人见孟云心睁开了眼睛,眼中ณ笑意更浓,收了手,悠闲地拾起腰边的酒袋仰头灌了一大口,许是喝得急了,清冽的酒水顺ิ着朱红的嘴角汩汩流下。
梅香和着酒气扑面而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味道。
孟云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不待站稳,只听——噗通!
孟云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抖了一下,那人居然在她刚站起的一瞬间从树下跌倒,身子撞上树杆,束腰的金黄腰带被树枝挂住,身形倾倒,黑散落肩膀。单薄的腰带哪里会承得住他的体重,略一摇晃便随着它的主人一起跌在雪地上。
梅树也跟着震了震,花瓣簌簌坠落,霎时间将他埋在花堆里大半。
莲儿跑上前去看了那人一眼,见无大碍,方蹲身捡起孟云心的披风为她披上。
素白锦袍与雪色相融,断了腰带的袍子贴在身上既ຂ不觉得紧绷,又能ม显出他精壮而修长的身材。
孟云心屏息凝神。美男子她见过不少,令她移不开眼的迄今为止却只有眼前这一个。那张脸,鬼斧神工一般,每一个细节都那样完美,直教万里云霞黯然。
他神色迷茫的从花瓣堆里爬出来,顶着满头的花瓣,晃了晃手中的空酒袋,失望的翻了个身,一对黑如墨玉的眸子正对上孟云心打量的目光。
那双黑眸,没有丝毫杂质,看似幽深,实则纯净清浅。
这人……怎地如此似曾相识?
孟云心这厢正兀自纠结,此人是谁,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时,只听莲儿在她耳边轻语道,“小姐,是——昭诩公子呀。”
“呃”
听莲儿的口气两人是相识的,一抬眼,恰看见一张放大在眼前的俊美无铸的脸,顿时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变成了空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花痴么?当是时,孟云心满脑子回荡的都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