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是个法子。说完，马红英再不讲话，呆在那里想心事了。再坐了一刻儿，马红英屁颠屁颠地走了。
周建华死，马红英其实有两层伤心，一来伤心建华就这么去了，二来伤心女儿的命怎么这样不济，好好地看中了一个人，可是，最后还是被阎王请了去。除了这两层伤心，马红英还有一层担心，她怕草兰子的肚子不争气。这里又复杂了，又有两层担心：担心有一天草兰子怀孕了，那可怎么办？丫头子没有过门肚子先大了，这是多么丢脸的事？可是，又担心草兰子的肚皮没有动静，草兰子如果不会怀孕，那又怎么办？女人其实说到底是一片庄稼地，要是这片田à地长不出庄稼，那还能算是女人吗？女人如果不是女人，那ว就是天大的灾难。马红英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了，生下草兰子以后，金学民不管多么เ努力耕种，都没有动静。都急煞人了。要是再能生下一儿半子，这支?书家里又是何等的风光。
好一阵子，卢素素站起身，把草兰子和五四拉起来，说，跟我跪不管用。你们去跪一下建华吧！
草兰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挣扎了。一边挣扎一边说，爸爸妈妈那里听到เ哩！你死东西，胆子太大了。
素素最终答应了，但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家里大操大办了。正月初一晚上，就打发五四去了金家。要走早点走，爸爸妈妈养你这么เ大，你这么เ心狠，说走就走，为了个女人，你做老大的什么都能ม抛得开，我也认得了。你做得出，我也做得出。
金学民给方德麟扔过来一根烟，又顺手给王巧英和姜云鹤递上烟，自己猛吸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说，彩礼ึ与礼ึ金，我想这样，我们出。三套新า衣裳，三斤面面二斤肉。还有，六十六个米糰，六十六块斗糕、六十六个馒头。就全按蒲塘里的风俗，其他什么洋机手表的新式彩礼ึ，我们不弄，反正我们家也不缺这些东西。东西由á我们草兰子捧到姜家的门上。或者，我们做出来后，让五四找一个夜天拿回家，到เ上门的时候，再正大光明地捧到我门上。这亲事，我想做，就这么做。老姜，你说话！
金学民随后拿出香烟来，和支部委员们一起抽烟，闲聊。那样子，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的。
吵什呢屎？金学民到底没有能撑得住，开口问道。
没得事，有我。五四冒出了蒲塘里的话。
金学民有意把担子交给方แ国强。这样顺，方แ国强是团支部的，上面也希望培养这样的人。可是五四一回来，一个军礼，一顿晚饭，一个ฐ细鬼儿述平，把一向冰锅冷灶的金家又弄得热乎起来了。金学民便觉得，还是交给五四好，如果五四隔一两ä年退伍回来，这支书的担子交给五四实在再好不过了。到เ时候，让德麟把民兵营长交出来也就是了。这不是什么เ难事。德麟会听他的，老了，都老了，还有什么เ江山可打？四十五岁一过，没几天就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儿了，还有什么意思？
五四回来的第二天，先去周家。周校长许先生其实是他方五四的干爸干妈。他当然得先去看他们。再说，就算是探老。也得先去看一看干爸与干妈。
这石灰印，其实是场上用来防小偷偷粮的东西。夜里，稻子放在场上怕人偷，怕露水打湿了。便先在稻堆子上和稻堆子四周盖满石灰印子，然后再封上草。这样，如果有人想偷粮，就会碰坏石灰印子了。这一来。大家便都晓得粮食被盗了，查起来会容易得多。
一心召请，宫帏美女，闺阁佳人，胭å脂画面争妍，龙麝薰衣竞俏。云收雨歇，魂消金谷之园；月缺花残，肠断ษ马嵬之驿。呜呼！昔日风流都不见，绿杨芳草髑髅寒！如是裙衩妇女之流，一类孤魂等众。
等她哭了一阵子。许先生才慢慢地说，哭够了也好。不过，你这些天，眼泪也快哭没了啊傻丫ฑ头子！我马上就通知建华他干妈妈到你家，让她转告你爸爸妈妈，草兰子除孝了，从此与我们家没有关系了。
草兰子，你哭什么？马红英连忙拍着门问道。
一个丫头子的歇伏是这样的，如果家里有好多丫ฑ头子，而且又都定了亲，几个女婿同时上门歇伏，这样的话，女方也是吃不消的。譬如河西陈宝仁家，六个丫头子。上面四个都有了男将了，如果全都上门，陈宝仁家都没有呆的地方แ了。这样的话，陈宝仁的心思就大了。最后想出来的方法也真够绝的，三个丫头子嫁本庄，一个ฐ丫头子嫁下庄。下庄的女婿上门时留下来，其他本庄的女婿就只是三顿饭的时间来一下，一吃胡子一抹，好人，你回吧，回你自己的家睡觉。老丈人家里没地方แ给你蹲。这才把个大事解决了。
不成，坚决不成。何况，妈妈知道这事儿，天都要破的。哪能才出书房门，女儿身子就没有了呢？
还好，到底年轻，青春当头，很快，感伤就跑了。只是没有想到，两年的高中ณ，就这样嘻嘻哈哈地结束了。
金草兰不吃种田的饭，所以金草兰一般不会到田里去。学生娃放暑假或农忙假，草兰子也不会到เ田里去。蒲塘里人说草兰子是修得来的福。可是，周建华当了场长后，草兰子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到场上帮着翻翻草，晒晒稻。稻子晒好了，要圆成堆或尖，再不就是进仓时，草兰子便会和周建华合作用概子，周建华在前面拉概子，草兰子在后面扶概子。概子稍稍地斜过来，放在场上，前面的人拉，后面的人稍用点力气压着，就能把铺在场上的稻谷收拢了。这概子，比翻耙推来得快，说起来，块头到เ底没有概子大。概子总得两个人才用得起来，翻耙那东西，十岁八岁的细鬼儿也用得起来。就像珍罗子，用翻耙用得实在好，连那些妇女也用不过她。
周建华的鬼心思也是如此这般的。做了场长了，却很少与草兰子在一起。又晓得草兰子就在自己家里，这心啊，就一直拽着家里了。场上的妇女开始跟他开玩笑，建华儿，怎么样啊？一开始他不晓得她们问什么，晓得了她们问什么，心别别别地乱跳，脸也开始红了。这些妇女都非常辣火，不是省油的灯，当锅摸灶是行家，田à里插秧割稻收麦，也不比男人差。打情骂俏是，更是一把好手。很快，在周建华的害羞里，玩笑升级了。譬如在场上晒草时，良成家的婆娘春红边捅周建华还边问，哎，建华，大家问你草兰子怎么样呢？好看是看到的，好用吗？瞧你脸红的，我问你话哩，有没有上手？还没有吧？那ว边上不了手不要紧，这边我们让你上。个个肯。没听说过？十个婆娘九个ฐ肯，就怕男将嘴不稳。你嘴稳一点，我们晚上就来。我先到场上来跟你私会，接下来，她们。好不好，别怕，大兄弟，良成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们也就是让你在碰人家草兰子前，弄个ฐ熟门熟路，别走错了地，进错了门。
事情便一下子快了起来。这边周建华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全大队唯一的年轻场长。大队到第七生产队的社员大会上做了宣布，那边卢素素开始屁颠屁颠地张罗相亲的事。相亲的事，两家都交给了她。
上大学是天大的好事啊！这样的好事做梦都在想啊。可是，轮得上周建华吗？蒲塘里那ว么多年来，上大学的额子都被县民政局的姜巍给弄过去了，姜巍ณ的大女儿姜小兰、二女儿姜ä小梅、三女儿姜小菊，全都上了。现在四女儿姜小平，与周建华、金草兰他们同学，也一定会上大学的。谁让人家的爸爸是在县里当干部呢？都说周森林家厉害，了不得，可到底是外乡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方德麟一家下放回家了，风光一下子全部被方德麟沾了。可是，方แ德麟家再厉害，又压不过姜ä巍一家。方德麟的大儿子姜ä五四，想读高中都没有能读得上。不过姜五四这人有自己的想法，读高中ณ怎么也不如去当兵。可是，当兵再风光，又怎么能跟上大学比呢？姜巍的几个ฐ丫头子，一年年的大学名额，全是县里直接指派下来的，给姜巍的几个子女。姜ä巍家一共有六个子女啊！这样一个个地解决，还轮得上别的人家吗？现在好，姜ä巍家有人想上大学，知青点上的那些从兴化城下来的沈龙英、卞建华、徐红富、张宽广也都想上大学，这些人都是人精，哪个不天天围着金学民支书长支书短的叫？每次回兴化城，到เ蒲塘里的第一桩事就是到金学民家，送上兴化米酒、的确良布料、洋河大曲、大前门香烟。蒲塘里的路小，出门就是河，不能ม骑自行车，可是，有一年，经常扔石担子练石锁的徐红富，竟然为金学民搞来一张永久牌自行车的购买券。徐红富是插青当中ณ唯一练武的人，一身的腱子肉。他喜欢沈龙英，听说，两人谈得很热。知青点上的人都晓得，可是，方แ国强不晓得轻重，以为自己当了个什么เ团支书，就能拿人家沈龙英开心，眉来眼去的，约人家晚上到蚌蜒河岸边聊聊，被徐红富晓得了，一顿死打。可是这样一来，徐红富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得起来，活儿，开始变得重了，也变得脏ู了。徐红富是个什么人？哪里肯求人？你队长怎么เ说，他就做什么，绝不求你换工ื种。饶是徐红富练过石锁石担子，可是在蒲塘里一点儿用也没有，挑担，没几趟，徐红富累็得弯下了腰，把稻子扛上大粮囤里，扛笆斗上跳板，徐红富一开始逞英雄，可是哪晓得一踏上跳板，跳板打晃，连人带笆斗跌了下来，好在下面有人，拦腰抱住了徐红富，不然的话，跌个嘴啃泥事小，落下个残废也不是个不可能ม的事。那一笆斗稻，少说十斤，如果装满了，一笆斗稻总得超过一百斤。稻还算好的，如果是一笆斗ç米的话，徐红富能ม不能扛起来还不晓得，就别说扛起来，走步，然后上跳板。这下，徐红富识数了，懂得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ฦ的。如何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第一步，就是给金支书送来自行车的券。金学民拿着券，笑得嘴咧到เ耳朵根，好像看到自己骑自行车的拽样子了。可是一想，这里怎么เ能骑自行车呢？蒲塘里的第一挂自行车是方แ德麟当年从部队转业下来时上面发的，可是没骑几天，发现这路骑不了，有时候，不但不能ม骑，连推都不能推，不是人骑车，倒变成车骑人要人扛着了，于是便索性卖了。徐红富一看金学民的样子，有数了，便说，金支书，这券你如果不想用的话，你可以转卖给其他人，其他人想都想不到，这券难搞的。你真不想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如果有人要的话，你高价让给人家不就好了吗？
可是完全理解岔了，卢素素到蒲塘里都快二十年了，蒲塘里的话早就透透烂熟，还有哪句话不懂ฦ？金学民想岔了。蒲塘里人把理解偏了话讲偏了，都说成岔。如果说有人讲着与正题不相干的话，蒲塘里的人就说别打这个ฐ岔头官司啊！那就是别打岔的意思。
草兰子，当了兵的五四喜欢，方述平也非常非常喜欢啊！
这一年，蒲塘大队想要出个二胡神童的幻想破灭了。在二胡神童与这个神童的爱情之间，爱情来得没有任何理由á，疯狂而执着。
父亲要不是说这句话，晓桐可能还会收手，可是，说姜家不是他方德麟的对手，他姜ä晓桐还真的不服这口气，人多怎么的？这年头，靠死力气整人？我不出死力气，也能把方แ德麟打趴！
那一天，姜二狗率军实施了战略大转移，被迫长征了。大桥也已经被封死了，河东的人后来竟然是从河里游回去的。
春华一来，就问方述平现在是哪一边的人？
10่岁的那一年，方述平随全家搬到了河西。
怎么เ能还呢？他们这不是剥ຓ削劳动人民的血汗得来的吗？是不义แ之财。
素素经过了这阵子的事，人明显惟悴了许多，精神上有点恍惚。兰宝子，算是刘ถ士凡的弟媳妇，远房的，也来了。她握着素素的手，叹着气，眼睛里全是可怜，素า素啊，怎得咯就这样的？怎得咯就这样的？
我说话负责，民兵把你们两个狗男ç女堵在了床上，你还有什呢好说？你跟我老实地招！
德麟说，没有这个意思，没得这个意思。你有什呢事就不能ม放在白天讲，偏要那ว黑灯瞎火的时候讲？
想着想着，腊根又眯着了。
这边素า素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照样和德麟恩恩爱爱。只是心里有时候很是恼火，这男ç将，怎么เ就像条狗，总改不了吃屎！又像猫，偏要惹点腥！
那边人走了，这边方德泓火了，你方แ德麟把粮食弄到哪里了？
士凡有点依依不舍，把大队干部们送出了家门。回到家，刘士凡中饭没吃好，一个劲儿的抽烟，喝酒。激动得什么似的。老腊ຘ根怎么劝，刘士凡都没能吃得下饭。
刘士凡就眯着眼睛笑起来，骂道，你这个狗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着话的时候，手在围兜上来回擦几下，然后掏出香烟，自己叼一根，随手也扔一根给对方。
那ว天，他记得是在妈妈的怀里睡着的。半夜，妈妈起床赶路去史家堡他却一点儿不知道，早晨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个ฐ人。
可是，素素不，素素觉得，哪能这样呢？兰宝子不过是外面多处了一个男朋友而已๐。这种事，在惠城，就算不上个事。所以，素素一如既往地与兰宝子一起打毛衣，一起到镇上去买东西。两个ฐ女人，亲密得就像姐妹俩儿。
上班？到哪里？
刘巧小跟着也叹了口气，说，算了，别多讲了。你也知道的，我跟这大儿子，这辈子怕是讲不到เ一起了。
那什么才是学问？
方桦总是默默地听着素า子的叙述。方桦的心里也是感伤不已。有时，他会拥住妻子让她别乱ກ想，他几乎套着她的耳朵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坐到18号座位上后，方桦没有看那ว出叫《宇宙锋》的戏。方แ桦紧紧抓住了素素的手。素素的脸在黑暗里红了起来，脸上一阵阵地发热。后来，素素悄声地对方แ桦说，桦，我母亲和姐姐她们也在呐!
方桦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方桦固然不会像那些纷纷回去把过去的老婆离掉的同志，但他确实不会把自己拴在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乡下丫头身上。
肖图南见方桦没有多留他的意思，便起身走了。他本打算向方桦解释一点什么เ的，但看方แ桦一点没有原谅他的意思便觉得坐着也是枯坐着。怎么说都似乎没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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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素素也一直在哭，这时想去拉一拉儿子，五四手一抬，手掌一竖，意思让她别ี动，我要看草兰子写下的话：我金草兰跟方แ五四前年有婚约在前，现按方五四所说：情缘已尽，各奔前程。金草兰。
不行。方五四说，不行。当初有三媒六证，我爷爷云鹤，还有王巧英，都是媒人，他们也得签字，这才能生效。
听听，方五四办事情还滴水不漏的，哪像是个疯子傻子。一个ฐ字一个字说得清爽得不得了。可是，他那个才能生效的说法，又让人好气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样咬文嚼字，这个疯子，这个时候还不忘记他读过几天书。
好吧！好办得很。金学民让方德麟把两个媒人喊过来，劳驾你了德麟。
唉，我们还说什么客气话。我去就是。我们不能ม耽误草兰子的前程啊！
云鹤和王巧英很快便来了，来了后，在草兰子的那张纸头上签了名。草兰子都签下字了，那还有什呢说？这字非签不可。
五四一见，耍起赖来。你们不能ม这样，你们这样的话，我要你们赔偿。你们悔亲是不对的，你们要赔偿我的青春。
好了，你再闹我就喊民兵来了。你方五四不是一样耽误了草兰子的青春。现在，两不相欠了，再不滚开，我就喊民兵来抓人了。
金学民一下子翻脸不认人似的，火发得很大，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五四有点怕，慌慌张张地朝门口退，嘴里发着饿狠，好，好，你个草兰子，你个金学民，你们悔亲，你们这样做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这就走。我走了后，我要找人来教训教训你！
好了，五四，你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个什呢样子了？你如果再闹下去，我也要喊民兵来了。你方五四耽误了人家，不能ม再误了人家草兰子了。方แ德麟一边往屋外推五四，一边劝五四道。
五四哭了，你们都是嫌好识歹的人，你们都是疯子，你们瞧我这样子就瞧不起我了，你们是大坏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