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决心再不去麻烦他,却又在他临走前揽了事,一定又会讨嫌了吧…
“去,容芥你让我清净一会儿…”
“才没有,明明是想姐姐想的都瘦了…”
面容依旧的清俊淡漠,如雪白衣,身姿端坐笔挺。他在当众清晰而平缓地说着自己的佛论,如冷泉潺潺的声音十分悦耳,好似只是在禅房中与住持一起煮茶常谈一般,却让人听着听着就不禁沉浸了进去。
“小姑娘真是对不住…没吓到你吧?”
在这寺庙里又没有鬼,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容芜先随着净海师父采买了好物品,这才赶到了安世医馆门口。
这辈子,她就想把自己喂的白白胖胖,就像谢家二姑娘那样的,一生好命。
这种生疏的称呼,叫起来还真是舌头打蹩,容芜张了好几次嘴,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
寺里用的是素食,但好在食材大多都是自己้种的,十分新鲜,在冯妈妈一双巧手下也是色香味俱全。
容芜又把两ä条腿往上提了提,整个人以胎儿的姿势缩进了崔氏的胸ถ前,小脸埋进她的颈窝,抽嗒着摇了摇头。
至于这病因,容芜已๐基本确信就是那女鬼造成的了。
“嗯…大夫看了,说阿芜没什么เ事,药也不用怎么吃…”容芜眼神飘忽,斟酌地胡诌着。
“儿媳知晓了。”崔氏站出来福礼ึ应道。她看向女儿的目光中ณ满是愧疚,这些日子容芜来主ว院来的勤,人也活泼许多,会跟她撒撒娇了,她以为已经了解了女儿,却没想到เ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女儿已进步到如此境地了。
容芬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细声细气道:“那我也留下来罢,不过我娘亲那里…”
除却嫡出的,长房还有一位庶出的三小姐容菱,今年七岁了。因生母柳氏当年难产去了,自小养在沈氏身边,吃穿用度不曾克扣,整日跟着容莹,倒养出了嫡姑娘的气派,再加上嘴巴又甜,哄的太夫人对她也是另眼相待,在府上比二房的二小姐容芬和三房的四小姐容芜都要吃得开。
在上一世,她的确不太亲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弟弟容茂刚出生后,她嫉妒弟弟夺取了母亲太多的关注,导致在她半夜哭醒之时,母亲都不在她的身边。渐渐长大后,她发现容茂的体质极爱吸引鬼魂,各式各样的都有,他虽看不见,却不影响那些鬼魂缠着他,是以每每容茂主ว动来找她时,她都会惊恐的跑开,留แ下他独自无措地站在那ว里。姐弟俩一个ฐ追,一个逃,时间久了,容茂虽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怕他,但也学会了只有自己้离姐姐远远的,她才会感到เ安心一些的相处方แ式。
容芜没有吭声,也不要喂,自己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就着丫鬟手中的绢帕抿了抿嘴。
“就是都过世了!”伙计摇摇头,叹口气接着装米,“一场大火烧的干净,他们都是老实人,可怜呐…”
容芜呆住,嘴唇张了张,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好好的,为何会…会着了火?”
“不知啊!这事也就发生在两日前,衙门里已经派了人去通知他们的几个儿女,催着尽快赶回来下葬。”伙计称好了米,帮着她放到了车上,摇摇头道,“到现在也没见回信,唉…他们就住在过了街右转到尽头的位置,小姑娘既然认识他们,回家里上柱香也就罢了,那里只剩废墟了,跑去了也没用…”
容芜坐上了车,等着净海师父从街对面买盐回来,越想心里越难过,眼泪啪嗒嗒地就掉了下来。
净海出了盐铺,就见容芜一个人坐在米堆里哭的伤心,心里大惊,生怕她被人欺负了,还不及跑过来就隔街大喊道:“小阿芜!怎么了?”
容芜抹着眼泪,将此事跟净海师父讲了,净海不知余老伯的情况,听完也是神色凄然,默念道“阿弥陀佛。”
“师父,我们去看看老伯好不好…”
“应该的,朝恩寺也算与余施ๅ主结了缘,我们这就过去。”
净海赶着驴车,按照ั伙计的指示很容易地找到了一片残墟。
院门还在,但房子烧的干净,基本已看不出原状了。
四周冷清的不见一人,净海ร师父走到เ摇摇欲坠的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撩开衣摆坐在地上,双掌合十口中默念经文。
容芜个子不够门插的位置,只得扒着门缝朝里看着,想撞开进去,又怕惊扰了净海师父,心里焦灼不已。
在山上时不曾听余老伯说过他家儿女的事情,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为何已๐过了两日也不见有人回来?
正慌乱想着,隐约间身后似乎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容芜回头看去,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狭窄的小路尽头,逆光下相偕走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如第一次在西侧殿相遇时的那ว般佝偻。男人抓着女人的手蹒跚而行,不论女人如何想挣脱跑来,都只是温和纵容地看着她,却不曾松开过。
“老…伯…婆婆…”容芜望着他们,喃喃道。
余老伯讶然了一下,继而又冲她露出平日的笑容。
比邻๑多日,数月再次相见,不料却是这般场景。明明像是落日归家,谁知却已阴阳两隔。
朝恩寺寺门外,容芜被冯妈妈牵着手,又扭头看了看那朴素的门匾,心里默默道别。
再见了住持师父、惠济师父、净空、净海ร、净法师父…
因已邻近年末,太夫人的病也好了大半,便特意派人前来朝恩寺与主ว持协商,想接容芜提前一月回府。
消息来的匆忙,容芜还没吃上酒酿醪糟,就要整理好行李了。
“姑娘咱们走吧,据说二少爷会在山下接我们。”冯妈妈见她似是不舍,耐心劝道,“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还可以常来烧烧香的。”
容芜又看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乖乖的回过头来,跟着往山下走去。
看多了鬼魂道的生死浮沉,别ี人习以为常的道别,在她眼中都更带了几分的珍惜。人死后表现出的百态,最能反应出生前最放不下什么เ,所谓后悔,当真是人生前死后都摆不脱的孽债。
能够重生一次,她更明白生命的脆弱,以及每一份相遇相知的可贵。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好像是赚来的,不知哪一天就会被老天发现而收回去,她有些战战兢兢,每过一日都当作最后一日来过,每位对她好的人也都会怀着感恩。
山路曲折,两ä边树丛茂密,虽是入了冬,却仍是苍劲峭立。
快到山下时,已经遥遥可以望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的少年似是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透过层层树枝笑着冲她们招了招手。
“阿芜!”
“姑娘,是二少爷!”冯妈妈模样高兴,拉着容芜紧走了两步到了跟前,又惊喜道,“晏少爷也来了!”
容芜抬眸看去,正见马车旁的高树下,白衣玉树,风姿ู清然的公子不是姬晏又是谁?
姬晏见容芜已经看到เ了他,微抖衣袖,将手背在了身后,反而别过了脸等着她先过来打招呼。
——算着时间,也该走到了吧?
姬晏皱了皱眉,拿余光向后扫了一眼,却见她已然和容芥兄妹俩说说笑笑地准备上马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