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依洛兄之见,何为从理,又如何从权呢?”
“如何不行!枯灵子这般待你,你不想一雪前耻么?”
南宫杏儿走到七甲面前,一层白色面纱半遮面的娇็小美人儿浸入天井打下来的光柱中,俊眉下面的凤眼直勾勾的盯着七甲看,复又说道,“况且七甲如今是戴罪之身,此时更无半点武功,几与废人无异,你因他而肆意惩戒下人,叫底下人如何容他?他日皮肉之苦恐怕更甚于此。”
这日,南宫楚湘来到เ净心阁,吩咐守备弟子打开铁门,径直来到关押七甲的洞穴,见他正欲拿起碗筷来吃饭。却看他骨瘦如柴,面目憔悴,摊腿坐在地上,伛偻着上半身去捧碗筷,那平日里吃饭的套碗,于他而言却重似千斤,不住地在七甲â手里打着摆子,便如杂耍的用细棍子耍盘子一样。
“洛兄所言不错,老朽自有安排。”
“实不相瞒,当时弟弟尚在碧藻剑庄为徒,亲眼目睹了那场血战,可结果让人万万没想到,其中缘由,小弟也甚是费解。”
“你也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厉妫神色黯然的说道,“江湖成名惯用伎俩罢了,攻伐,屠杀,腥风血雨,震怒武林。你以为少了你,血债冤仇能少几分?”
就在他下手一拽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楼上飞下,稳稳落在扇面公子眼前,脸对着脸,眼瞪着眼,那人一身如水的黑绸,一头严å严实实的黑麻,只露出一只硕大的眼睛盯着扇面公子,吓得他立时醒了三分酒。
但见七甲â左手紫涨如烈火焚烧,手指星星冒出火花;右手青黑,氤氲一团水汽,关节促动处,时有冰屑脱落。招招式式打在南宫楚湘的绿柳剑上,和那柳叶剑齿撕磨处,一时火光乍ๅ现,一时冰凌炸开。
“弟子不知掌门驾临ภ,有失礼节,情掌门恕罪。”
“折煞小人了,小姐但说无妨。”
“小人驽钝,小人不敢!”
“多说无益,好生将息。”
唱歌的明显是个女子,声音空旷灵动,纤尘不染,字句腔调饱蘸深情。一时间,北鹤行有感命途多舛,江湖险恶,而从不曾有个傻妹妹等过自己,魔性消退,方แ才意识到此时的情况已๐经凶险万分,不再向对方加力。
“我生如何?”
“前辈果然高明。”
坐在旁边靠里一张桌子的少年对四个人刚才的话听的真切,深秋乍ๅ寒,南来北往的客商和当地兵役杂流身上早ຉ添了棉,满场子里只有他还是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青衫,头发简单一扎,凌乱的披在肩头。桌上除了两壶酒别无菜馔,此刻๑正用四人的话下酒,不时雅然一笑,饶有兴致。
枯灵子神色略有缓和,“然后呢?”
“玉练掌门那ว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罚你是一定的了,念你初衷可贵,兼之ใ身负重伤,就罚你到枯文阁做工,思过三月。”
枯木剑莊内堂,七甲â懵懵懂懂的醒来,自己正躺在床上,偌大的房间除了自己睡的这张床,便是放满了经书竹简的书架,还有一副红枣色的檀木桌椅,桌上一副笔架,一端水砚,椅子上则端坐着一个人,正自闭目养神,这人就是枯荣剑莊掌门,南宫百炼,号枯灵子。
“哪里的话,凤台,三年之前,我还降得住你,如今只怕再不能了。要不是那ว只金雕,只怕我俩还胜负未分,后生可畏啊。”
突然,黑剑招式突变,白舂脚尖一点,凌空后退,手里兵器由一阵迅捷无比的突刺变为自上而下的劈削,剑锋掠处,一道黑练从半空倾泻下来,直奔赵世雄的天灵盖而来。赵世雄见势不妙,突然双脚一收,盘腿坐了在地上。
南宫楚湘冲着黄清风喊道,“喂,黄老怪,有人来看你啦!”
却见他并不理睬,仍是一动不动,光透过枝丫ฑ打在他头顶ะ和后背,阴森又庄严。
“你俩他怎么了。”
“这!这大小姐饶命啊!”
“还不快去!”
两ä个守卫情知这老头古怪异常,杀人不眨眼,哪里敢轻易惹他。但是大小姐的命令又不可不听,只得战战兢兢的黏着脚步蹭过去,不时捡起石子去打那黄老怪,还一边吆喝,只盼能吵醒他,便可交差。
这时,七甲凝视着那ว梧桐树下的老人,毫无惧色的走上前去。
“七甲!你干什么,此人武功高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想送死么?”
两名守卫只走出几步,见七甲已经站在黄老怪面前不盈一臂的地方,怕是要惹他发作起来,连忙手脚并用的跑了回来。
七甲此时却对南宫楚湘不予理睬,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余者三人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这小子为何如此。
话说七甲承蒙黄清风传授武功,收为弟子倒在其次,自己毕竟也偿了他一生绝学不至于失传的愿望。倒是这位不足一月的师父肯倾尽毕生功力助他逃出生天,又对他关爱有加,仔细教诲,不禁让七甲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看到此时的黄清风衣衫褴褛ນ,浑身恶臭,油尽灯枯,皮包骨头,墨绿色的四妖指环在他双手双脚๐上紧ู紧箍住,一时间百感交集,连扣了三个响头,留下眼泪。
七甲回到南宫楚湘身边,“大小姐,看来老人家已仙逝了,七甲恩情已๐还,只是思及家父,不免恻隐生怜。想这老人家纵然生前大奸大恶,此刻老境颓๙唐,孤魂野鬼,也该好生葬了,让他入土为安,方才能彰显我枯木剑莊的侠义本分。”
“哦,原来死了。”南宫楚湘又走上前去,探了探黄清风的气息,“哎——也是一场宿孽。你们两个把他好生安葬了吧,此事还需禀告掌门。”
“是!”说完,两个守卫自去安排。南宫楚湘与七甲自去枯文阁不提。
七甲自从被带上十妖指环,内力全失,与普通人无异,每每干些粗活,那十个鬼脸还要发作。虽经黄清风调教指点,毕竟未能摘掉它,每日间被折磨得无精打采,闲暇时,便只在枯文阁里消磨。从天文地理到兵书机括,七甲无书不读,遇到เ疑难之处,便向两位小姐和一干长辈师兄请教。并且常常用所学的知识造些新奇玩具机括与南宫楚湘把玩,颇็得赞赏。
以至于后来,七甲â竟然自得读书之乐,心下想来,“难怪古人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其中乐趣,竟然并非那些腐儒拿来炫耀世人的。”
这日七甲â仍在枯文阁内,忙活完了打扫事物,便仍旧捧起一本周易来读。兴之所至,七甲渐渐发现,此书奥妙包罗万象,竟然与黄清风所传的两ä仪金经殊途同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两仪金经与之相比,竟大有贻笑大方的感觉。几遍下来,那ว日在净思阁不能ม领会,黄清风也说不清楚的道理,竟然豁然开朗起来。
突然,几名晚辈弟子走了进来,看到七甲聚精会神的看书,便一把抢过来。
“呦——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七甲么?”
“师兄折杀我了。”
“这是哪的话啊?你秋试那ว天一棍子打到两大高手,倦思崖又差点杀了大小姐,你的本事可对得起大名鼎鼎啊!”
七甲â自知来者不善,但想来他们也不敢在这枯文阁静修之所乱来,所以自去取别ี的书来读,竟然又被另外一个弟子劈手夺过去。
“早听说七甲虽是粗使下人,却有上进心,连掌门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哼,”另一人说道,“还不是垂涎我们大小姐的美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做梦去吧。”说完对准七甲下巴就是一脚๐,七甲来不及起身躲避,被打翻在地,嘴里一阵腥味,渍出血来。他抹一抹嘴角的鲜血,想爬起身来离开,却被另一名弟子踩在地上。
“掌门夸你比我们强,为何不见收你为入室弟子。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得了点颜色就开染坊。现在不是照样是个下人,你的威แ风呢?你的威风哪里去了?”那人边说,边用脚去碾七甲的后背。七甲痛楚难当,待要握紧拳头撑起身子,那ว十妖指环便又发作,只得任由他们欺负。他只感叹自己虽然在枯木剑莊待了这许多年,却从来不曾融入这里,到头来,依旧是念及旧情的少,趋炎附势,乘人之ใ危的多。
渐渐,这一帮人都围了上来,肆意对七甲拳打脚踢,其中有多是爱慕南宫楚湘而心生嫉恨的,也有不满七甲出尽风头的,和一帮附和取乐的子弟。
此时大小姐和长辈师兄都不在,没人能为ฦ七甲出头,众人撒尽了气,便骂骂咧咧的离去了。七甲浑身是伤,肌肤方寸如撕裂ฐ,骨骼关节难活动,在地上瘫了好一阵,勉强坐了起来,却发觉左ุ肩膀已๐经脱臼,动弹不得。七甲盘算此去医馆甚远,途中或遇到人见自己这幅狼狈相,不免又是一场风波,所以去枯文阁深处找那伤筋动骨的医术,或可自己医治也未可知。
快走到伤药学书架跟前的时候,七甲脚๐下不稳,一个踉跄,下意识用手去扶书架,抓到一摞书上面,总算没有跌倒。可是那扶在书上的手却被撞得生疼。七甲â仔细去敲,原来却是一摞纸书中间夹着一本“铁ກ书”。七甲尝试去抽它出来,却根本动弹不了它,心中正好奇,那扶在书上的左手上,五只鬼脸竟然一起张开大嘴,不断从书里面吮吸真气。更奇的是,铁书竟然也像人一样悲号起来,撕心裂肺。
须臾,七甲手上的鬼脸发作完毕,那铁书脱落而出。突然,七甲脚๐底一空,跌了下去。
正是:
从来好雨知时节,岂能悟道离仙缘。
机缘一朝手中ณ传,名声百年如江瀚。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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