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明日……可还有常朝呢。”绮雯手扒着正脊上的瓦沿，可怜巴巴地说。没有他帮忙，她连站起来都不大敢，想再爬下去肯定是做不到的。总不能把她一个宫女扔在这里，等着明天让文武百官看热闹吧？
“今天是十五。”
这次不算是正式颁แ赏赐，一来一回都很低调，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都是依皇上的意思办事，免了她去坤裕宫谢恩。
“你是帝王，是不该轻信于人，我都明白，可……”绮雯刚深明大义了两句，便又气哼哼地推开他，化身为发脾气的小孩子，“我就是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两把总应声不迭，动作麻利ำ地取过两只长约二尺、宽一尺有余的黄梨木大匣子，敞开了盖子放到เ大八仙桌上呈给皇帝过目。
皇帝沉吟着，他是个没首饰的主子，眼下又在节约内帑严禁奢靡，公然为她一个人打首饰也不像话，那又能到哪儿去弄呢？总不能去找其余妃嫔要吧？
她起身想要跪拜请罪，冷不防却被皇帝ຓ一把抓住了左手。
皇帝总算气顺了些，冷淡丢给她两个字：“罢了。”
……
皇帝斜ฒ过眼来：“你说呢？”
原来做个会嫉妒、会背后说人坏话的俗人，远比孤高自傲要快活得多。
刘海被打湿了，贴在光洁的额上，好似绘了几枚水墨竹叶。形容虽有几分狼狈，情绪却好了许多，微微红肿的眼睛里没了泪，又恢复了光亮清灵，泛着水光的脸上还隐约有了笑意。
皇帝见了，还当自己这礼赔得轻了，触动不了她。可要说再进一步……这泱泱大燕朝，除了天地父母，还没人受得起他的大礼呢，真要那样，也太过了点吧？
上回就是错在自己้，这回更是要担全责，索性这回把话说个透，把礼赔个ฐ够，都是应当应分。
三言两语说清了重点，也表明了立场，确实应了这个聪明的评价，王智听得大为满意，点头道：“今日去慈清宫之前，主子刚下了口谕让你明日复职，还重罚了王选侍，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潭王凑近了半步，语调愈发温柔：“你倒说说看，当初口口声声为报答琢锦的恩德而进宫为婢，如今琢锦出嫁，你却未跟去，反而到了御前，又是为了什么？”
……不对不对，偏题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王智师徒愣了一下才双双恍然过来，王智一拍大腿，指着他笑道：“还是你小子心更细，元和，好好跟人家学着点！”
“哒”地一声响，竹管狼毫坠落于地，滚出一个扇圆，不动了。
“怎会这样？”绮雯脱口而出，看着那只污损的衣袖，实打实地痛心疾首。
身边都是伺候他多年的老人，照理说早都一切习惯了才对，也不怎么的，她一来，立刻就反衬出这些人的不周到来了。
宫女施礼ึ道：“禀娘娘，长公主说，今上已被她说服，收下了那ว位岳姑娘做奉茶宫女，说是暂且留แ用，以观后效，请娘娘放心。”
邱大人则在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念：我从没见过这姑娘，不知道她是赵顺德的女儿，也没去以为ฦ皇上那ว天救她免她连坐其实是看上了她想收来自己身边的……
众朝臣都无话可说，有的脊ิ背发凉，有的幸灾乐祸，也有的暗中ณ欣慰，但有一样反应是相同的：皇上今天果然是精神焕发，头脑比平时灵敏，思路比平时清晰，人比平时不好惹。
皇后自以为瞒得过所有人的秘密，其实只瞒过了公婆和其余外人，皇帝是早有体察，这个小姑一样是有所体察。长公主是不谙世事，却不是天资愚钝ๅ。最初ม听父母说起选皇后是因着她与皇帝ຓ的少年交情，长公主就率先疑心：世上还真有见过了三哥却更喜欢二哥的女子？
长公主端详着她，越端详越觉得顺眼。女人看女人，跟男人看男人很不一样。雄性动物从自然界就带来了争斗之心，难得会对同性生出多少由衷的欣赏喜欢。女人就不同了，男人爱看美女，女人一样也爱看美女。
何才人邀宠不成反被赐死，这在外人眼里又成了他是暴君的佐证，以至于那ว两名小选侍自此噤若寒蝉，宁妃也只敢借探望皇后为名在他面前露个ฐ脸。他不怕被人视作孤僻可怕的怪人，甚至是有意以此举杜绝宁妃她们来骚扰。
这倒是奇了。从前面对宁妃那几个御妾的示好，明知那些女人是在自荐枕席，他也从没有过这种局促窘迫。难不成是受了她脸红羞怯的感染？
“正是。”钱元禾看出爷刚才没心思听，就又重复了一遍，“长公主说，那宫女的命是您救的，只有您能亲自发落。”
绮雯心里苦笑，对一个ฐ已有好感的男人，她不反对倒追，但今时不同往日。在现代女追男ç露了痕迹，可以被视作大胆率真，在这里，那就是下贱，是无耻，是爬床……弄不好，连被追的男ç人都会看轻你。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唉，这个毁三观的系统！
太上皇后默了片刻，才问：“皇上最近……还是老样子？”
皇帝接过茶来饮了一口，不予评价，眼神从铜箍乌ไ木杆子撑起的窗棂看去外面，正见到宁妃带来的随行侍婢捧着那两匹贡缎往外走着，他的眉心就又蹙了起来：“那两ä匹缎子怕不是你赏她们的吧？宁妃究竟来做什么เ的？”
近身仆婢总能得到主子赏下来的高档饭菜。
潭王脸上似笑非笑，姿态优雅地虚扶了一把：“昨日情况特殊，有皇兄与皇妹在场，我不便插嘴多言，是以危急关头，也没能ม为小姐说上一半句公道话。失礼ึ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是源瑢做了什么，令父亲失去了信任？他心底存着疑，却看不出蛛丝马迹。父亲与源瑢之ใ间仍然亲厚如初ม，不见半点离析，邱昱接手的锦衣卫也未曾侦测到过什么痕迹，源瑢觊觎皇位也没有对父亲下手的必要。
太上皇愣了愣，尴尬苦笑：“你看看你，我又不是在训教你，你何需解释？再说了，即便你真来着人留แ意我的动向，也有你的道理，算不得什么罪过；你不安排，底下人主动报给你听，更是理所应当。如今你才是这挚阳宫的主人，他们本就该忠于你。”
刚进了隆熙门，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智就已等在琉璃影壁旁了，见皇帝ຓ过来，王智利ำ落简捷地施了个礼，后自行起身。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之举，叫起的步骤被直接省略。
“琢锦说得没错。”皇帝一眼就看穿了长公主ว的心思，紧接上她的话茬道，“有朕做主，即日便可为ฦ你定个新身份，将来再不会有人知晓你是罪臣之女。你大可以继续为良籍，也不必图什么报恩，进宫做个宫女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既无人可去投奔，朕可以差人为ฦ你安排一桩婚事，至少保你衣食无忧。”
体力！加上上次的10点，全都加在体力！绮雯还未完全醒过神，就果断做了选择，她对自己的智力和魅力还算有着自信，这具大小姐的身体本就体力欠缺，更不必说，她刚体会了一把起死回生，以后也说不定还会遇到同样情况，体力多了好歹能多撑一会儿，没准能像这次一样，马上就赢回男主几点好感度而翻盘呢。
绮雯避着侍立的仆婢，隐身于一丛木槿花后清清楚楚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甩一个烂柿子在他脸上，谁朝你泪眼婆娑，谁对你情有所钟了？你算哪门子香饽饽啊？
一个常年不见外男的闺阁女子，接连遭遇被两名粗鄙壮汉劫持、见到当街杀人、被兄嫂拒之ใ门外这一连串打击，而且临到现在，很可能已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竟还能冷静处之ใ，适时配合？
转过头来，他又劝说长公主：“公子，这里鱼龙混杂，不宜久留แ。不若让小人将这三人带回去慢慢盘问，尽快将结果报知公子，您看如何？这姑娘看来只是被布塞得口干，歇上一阵或许便能说话了，到เ时问个ฐ清楚，案子也就能结了。”
“可见你是话本戏文看得太多……”潭王正奚落着，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进出城的人群慌张地朝两边一分，一架马车从城门里冲了出来。邱แ昱与六名手下见状立即将手扣在了佩刀刀柄上。
“你就真的……半点活路也不打算为我留了？”刘ถ氏昔日的威风消失殆尽，几近恳求。
未嫁女不好过多参与理家，总需要掩盖几分锋芒。绮雯的特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每每出招之ใ时，都会配上“不知如此处置，是否妥当。”“嫂嫂理家也是不易，你们诸位且谅解些。”之类无辜语言，外加柳眉轻蹙、迟疑难决等白花表情。
说话间灵堂终于布置好了，知客出来领族亲们进去烧香祭奠。赵顺德还未入殓，正被停在侯府正厅里的箦床上。
她全身哪哪儿都那么好，那么เ完美，嘴唇和手掌触在哪里都令他心动神摇。更不必说经过了今夜的交心，两颗心前所未有靠得那么近，身体每个部件都在渴望着与她更加亲近。
不得章法地一通胡乱探询，指尖终于触到เ了滑腻温软的肌肤，清晰感觉到她的身体触电般地打了个激灵，他停下动作，抬起头朝她望去。
烛影摇曳，也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兴奋，她的两颊๐浓重地染上一层菡萏色，鲜艳得绚烂又夸张，见他看过来，她不敢与他对视，惶乱ກ地转开眼睛，紧抿起的嘴唇却仍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唉，多可人疼啊，不过……他的手在她纤细粉嫩的腰际轻轻摩挲了几下，还是没有更进一步，而是缩了回来撑住床板，支撑自己้坐起身来。
绮雯忽又探手紧拽住他肩上的衣袖，皇帝被她拽了个趔趄，忙撑住胳膊皱眉道：“都寅时了。”
寅正上朝，他总该去洗漱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