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城府，张暖当然察觉不到什么不对，她一边整理出单据报表给刘瑕递过来，一边和她打探连景云，“最近连大哥都没案件来请你帮忙吗？好像……有一阵没看到他过来了。”
连景云似乎想要再探问几句，几次欲言，但在她的表情跟前还是最终败退。几分钟็后，刘ถ瑕又一次坐到了审讯室里，见到了坐在她对面的李云生。
她丢下重磅炸弹，“四先生，你的阳痿，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历史了，是不是？——你的独子，真的应该姓沈吗？”
刘瑕没答话，钟姨看她一会，也有点感伤，又为她妈妈说话，“算了算了，她也不容易……又和你刘ถ叔叔打架了？”
她边说边摇头，满脸不以为然，讲完了才继续带刘瑕往前走，进了屋，又成了那ว个安分的保姆，“刘老师，你满上去试试好了，钦钦这几天又是不开门了。三餐都是我送到เ门边去，他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不能进一步缩小侦查范围吗？”张局不搭理他的胡说八道，他征询地看了刘瑕一眼。
这是心理学上的小技巧，也可以说是轻微的精神虐待，对于一个心理大师来说，话语仅仅只是武器的一种，配合环境、时机，长时间的笑容都足以让人短暂崩溃。——只是，尽管得心应手，但刘瑕一般不太滥用这种手段，她承认，这是极少的例外时刻，对李云生的精神虐待并无必要，只是她的一时兴起。
他欲言又止，但隐约的担忧和好奇已๐把潜台词暴。露无遗，刘瑕摇头示意，连景云脸上掠过忧色，肩膀塌了一点——他就是这样，即使沈钦忽然发病和案情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连参与这个案件都属他本人半强迫的结果，但他的情况，依然会让连景云感到愧疚和压力。
“会不会是邻๑村别的水电站……”
“什么样的人易于和他人结仇呢？”刘瑕指向玻璃，“3๑号显然不是，注意看他行走的姿ู势，左顾ุ右盼，脚๐步拖沓，这样的人不讨喜，性格优柔，但并不凶狠，他会和人发生矛盾，但并不可能走到制ๆ造爆炸这一步，因为他身材瘦小，任何人和他产生矛盾都不会不敢于当面解决，而纵火、制造爆炸实际上是一种压力转嫁的行为ฦ，犯人受到极大的压力，但又无法面对面地讨回公道，所以只能ม选择纵火来释放心中的怨恨。”
恋爱这档子事的威力，也的确是有点太大了吧——虽然就只是一个座次的区别，但在心理学上，这已๐是个不大不小的进步。在这之前，沈钦๔选择的都是驾驶座背后的位置，配合上不透光的车膜，在那里他几乎看不到前窗，心理上和外界的隔绝也最强。而前座则不同，世界几乎是扑面而来，只有一层玻璃遮挡，这对于一个社ุ交恐惧症、‘屋外’恐惧症的障碍者来说，并不是容易的挑战……
“哈哈……哈哈……”刘瑕本能地回了两声笑，又捂住嘴，对自己้皱起眉：这是不是她这辈子发出的第一声干笑？
沈钦顿时发来两ä个摇旗呐喊的表情，虽然姿势不变，但气场为ฦ之一振，连景云看看他，鼻子里笑一声，也举ะ起手学小狗可怜巴巴，“真是但见新า人笑，哪闻旧人哭——”
“连——景——云——”刘ถ瑕难得地抬高了语调，声线也不像平时那样温和，带了些尖俏，尾音扬起来，就像是所有的高中女生会发出的那ว种娇嗔。——这声音让两ä个人都有点诧异，一股奇怪的氛围顿时卷过车内，仿若旧ງ事烟云袭来，他们两人都感觉到เ了这一点。
“那……”她张口要说话，回忆里零星画面袭来，眉头一皱又改了主意，“其实这个沙盘倒是不占空间的，就放那吧，你上网找几个滑柜来，把玩具收进去，平时不用就放杂物间里，需要了再往外拖。”
招呼是招呼‘快进来’，但沈钦๔当真走进起居室时，她的脚步还是顿住一秒，才匆匆去给他们搬椅子。沈大姑姑很惊喜地站起来，“哎哟，钦钦——”
“事实上，在你的少年时代，你和叶楚浩é辰、欧阳迈分享的是同一种更深入的危机：你们的家境都很富裕，这也意味着童年时期父亲忙于事业，缺少共处时间。而不幸的是，在某一领域，你们又都天分超群，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吗？杀人也需要天分，要伤害到别ี人，也需要能力。你们的能力都很强，也因此，这种试错的过程，会比那些一样缺了课的平庸之ใ人更加惨烈。叶楚浩辰犯了一个ฐ他无法承受后果的错，他的幸运不在于最终逃脱，而是在于他和他的偶像有了交流——你正是他择定的‘父亲’。”
欧阳。神偷。迈第二次造访诊所时，不仅仅是张暖如临大敌，连欧阳先生都异常紧张，一只手紧紧ู约束住小迈，儿子的眼神落到เ哪里，他的目光就落到เ哪里，“这孩子，就一周时间，病情又加重了——上周回去以后我们就给他请了假，就让他在家里，他要偷爷爷奶奶的那也都随便他，就是家里几个ฐ阿姨ถ也都预ไ先打好招呼的了，没想到现在不仅仅是偷，偷完以后他还扔掉，就这么เ几天时间，家里损失了不少小东西，钱是另一回事，但他是往楼下扔，高空坠物如果伤到人的话，这个责任该怎么算才是棘手……”
连景云的眼神，和她一起落到沈钦身上，当两ä人再度转回头时，他脸上的怒火已有所收敛。这一丝变化，没有瞒过刘瑕的双眼——这一缕温柔就像是一把尖刀戳在她身上，激起了难得的酸楚与甜蜜：是的，连景云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是在盛怒里，他也要照顾到เ沈钦๔的心疾。
连景云端详她一阵，仍然没有释疑ທ，“这几天，沈先生真没找你麻烦？他联系你没有？”
“我没说服他。”刘ถ瑕说，她欣赏着连景云的表情变化，微觉好笑，“不是告诉过你，他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为什么会如此封闭呢？对此，我有个猜测。”刘ถ瑕说——事实上，她对沈钦的过去，远非一个猜测：她猜沈钦在过去并不是没有亲近的人，但那个人恐怕更接近于师长之类的角色，他对于她的好意，总会报以感谢，这是一种他较为熟悉的交流模式，他做起来很在行——但这个ฐ人不是朋友，因为沈钦并不善于讨论自己的感受，抛开情书不提，她能感觉到，在两人开来看星星的一路上，沈钦都想对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愿参与这个案件，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像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写情书一样，对于这种更私人化的交流，沈钦๔的体验也许接近于零，刘瑕认为ฦ他很有可能没有一个朋友。
“黑客黑的，你不就是黑客？”
好主意，沈钦倒是回得很快，还附带了一个严厉的沮丧表情，刘瑕忍不住抿抿嘴，你的智慧真的启发了我，我一会就付诸实施去。
他的手颓๙然止住，放到英气的脸上搓了两下，气势全然低沉下来，不复之前签字付钱时的矜持这一刻๑，他不再是消费者，而是个需要帮助的绝望人。“我看我也不要给你解释病程了，刘老师实在拿这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过后就是变本加厉。家里两老又宠得厉害，我说送去念文武学校，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大约过了十数分钟，有人在她身边咳嗽ณ一声。
尽管她明确的知道，齐老师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心理咨询师，但刘瑕还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适：该死，被分析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这个问题，搔到เ痒处，钱小姐的脸一下就亮了起来。“讲是这样讲，总是稍微赚几块钱手续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ฦ我这里特别便宜，订单真的很多的，代购又不包快递的喽，快递费里又能ม挣几块，再讲我量很快就做起来了，日本那边货源就好讲价了呀刚好我有个小姐妹在日本，帮我联系厂家，直接走批发价，你想，日本货源过来，快递帮我包好分别发货，我每天就发发朋友圈，和快递沟通下，净赚呀。我同我妈妈说，这个做得好，以后转做一级代理，上不上班其实真的无所谓了。”
“什么真的”
病房里又感慨一番梁母做人的清爽，毕竟现在这个ฐ局面，一般家长为女儿打算，总希望她能打掉小孩，再找一个。祈่年玉也有点不解，刘瑕看他一眼，忽然想到沈钦，嘴角一抿：梁母的表现，得按他的直觉反应来理解还是为ฦ了钱。
连景云低着头，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匆匆走进来，“都问得差ๆ不多了。”
“吕萍和肖良才在第二次审讯中说的都是实话，”她说，“这是我可以肯定的，张局，当然，您希望我去和他们对话，我不会反对，我就是被邀来做这个的，但我得和您把话说在前头：要突破嫌疑人的心防，审讯方肯定得出示ิ一些证据，我也不能例外，而在这一次审讯后，您也有很大可能ม，会有一个认罪的嫌疑ທ人”
“上贴吧问的，找了个杀手贴吧，我说我想杀个ฐ人，留了qq，后来就有人来加我，我就和他们谈价钱。”
“这个知道，家里生意好像出点问题了。”
“上午8点20分，因为ฦ列车故障，在轨道中临ภ时停车，某站点的二号线列ต车跳过两班没有到站，时值早ຉ高峰，某站点又是一二号线换乘๖的大站，虽然地铁工作人员立刻进行导流工作，但在站内换乘的人潮，还是在数分钟内进入了二号线站台，在站台上造成了严重拥堵。”
车已经开到她的小区门口，在入口区域的临时停车区里，一辆卡宴静静地泊在那里，驾驶座上的人穿着兜帽衫，把兜帽兜在鸭舌帽上，鸭舌帽的帽檐还压得很低但从下巴的曲线，刘瑕也能把他认出来。
“他从小就这么排斥社交吗”刘瑕反问。
是的，这就是她为ฦ什么เ要把钱小姐排在最后一个ฐ刘ถ瑕按住太阳穴叹了口气，但力度要比初次处理沈公子时要小，她掏出笔记本，翻开到沈钦这一页，以苦中作乐的心情开始自己的第七个工作小时。
除了衣服以外，头发似乎也打理过了，结合刚才开门的风格，还有转身的努力他是想要挽回那晚逃离时的失分吗，通俗地说，把这个ฐ逼给装回来
“就那种金链汉子是吧，道上混着，小酒喝着，有了钱包几个小三儿有小三吗”
不过，也只能是照ั片了。
她一直很少在聊天中发送表情，但此刻真有冲动，搜索个趴地的gif给沈钦送去刘瑕晃晃脑แ袋，让自己回到เ现实中来：ok，抛下沈钦的障碍表现不谈，现在该做的是
“是吧，确实是沈家二房的。”没等连景云再问，她和盘托出反正他今天过来，多数也是为了跟进沈家这事，“周五我又去了一次，老先生对我的咨询很满意他是第一个过来的沈家人。”
这有点怪，她眨眨眼，想要探究更多，但这并不是个ฐ合适的时机，只是简单地发了个，便回了一句：
“虽然这才是第二次拜访，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ຉ，不过，我这有些胡思乱想。”她说，“闲着也是闲着，您要是愿意听，我就随便说说，您觉得怎么样”
几乎是瞬间，沈公子发来了三个笑脸符号，而刘瑕也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落入对方แ的陷阱，她的视野中浮ด现红影，几乎ๆ是咬牙切齿除了轻而易举地跨越正常人的底线以外，沈公子真、正有踩到她烦点的天赋。
沈鸿接过她递上的名片，凝视刘瑕一会，“刘医生坐。”
时薪四千，一个下午一万六，一个月十多万，足够覆盖诊所相关所有支出，对刘瑕来说也不是可以轻忽的数字，刘瑕在沈公子叫到八倍之前飞快打字回答，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沈公子，老先生年岁大，是老辈人，我年纪尚轻，和他之间恐怕存在代沟，况且他本人咨询意愿极低我对咨询成功的可能怀有很大疑ທ虑。
连景云索性暂停了游戏，回头盯着她看，双眼幽深，声音一点没小，“那我呢？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动情绪了……
刘ถ瑕吐口气，也把埋怨的眼神收回来，端出正经面孔，“不会、不会，都不会……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