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山一直在等她。房里没有开灯，他怕灯光会刺激他狂躁的情绪。
房里有一股油漆的气味，高山说：“不好意思，我刚刚ธ搞过&ุ#039;装修&#ี039๗;。”就见原本粗糙的水泥地面有油漆涂抹出来的印象派图画ฑ；墙的局部也有油漆制ๆ造出来的奇特效果。房里有几件低矮的家具，没有椅子，高山指着地上随意散落的蒲团要姬水随便坐。窗口不时飘来鸟语花香，姬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า奇而浪漫。
“秋总，你好！”男ç人走到秋子面前，笑着向她展露出两排崎岖的牙齿。
姬水要去深圳了。
娜措是个处女。
古风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莫小倩找不到古风，她一个人在古风的豪宅里住了有两ä个月了。莫小倩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却在某一天，她突然又不生气了，一点儿也不生气了。莫小倩不生气不是她不想生气，而是她不能ม生气。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生气当然没有生产重要。是的，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古风给高山打了一个电å话。
古风：“这些天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高山：“莫小倩怀孕了。”静默了十秒。
古风：“与我有关系吗？”高山：“混蛋！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我准揍你个稀里哗啦。”古风觉得这件事太可怕了，因为ฦ莫小倩的一对人工打造的乳房终究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不知道从这对乳房里将要分泌的究竟是硅胶ด还是何种进口的化学成分。他不肯回深圳。
几天后，莫小倩进了医院，难产，剖腹生下一六斤重的女婴，莫小倩要高山给取个名字，高山想了想，说：“就叫古水儿吧！”莫小倩便叹了口气，说：“原来你还在想着那ว个姬水啊！”
第十二章
都说男人是偷腥的猫，姬水却认为ฦ只有秉性像猫的男人才偷腥。
两年前的那ว个早晨，高山没有给姬水开门，隔着门，姬ภ水听见莫小倩在笑，一声一声的，很短促，也很尖锐，碎玻璃般扎进她的心里。她想走，腿重得如同灌了铅，忽然又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转身跑了起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楼道里有一辆自行车，她像一辆来不及踩刹้门的车直直地扑了过去。她摔伤了一条腿，她就抱着这只受伤的腿坐在地上，眼泪到底是流了下来。
她又在心里叫了一声“山君”，至此她算是明白过来了：老虎原本就属猫科啊！她这样想着的时候，有更大的一串ธ眼泪流了下来，流在那ว只受伤的腿上，她记得上一回受伤的也是这条腿。
姬水拖着这条受伤的腿回到了宿舍。
宿舍是一套三居室，姬水和小乔๒、小金一人住一间，她本想偷偷地溜进自己的卧室，却在门口碰到เ了二位室友。元旦有三天假，小乔、小金很早就计划外出旅游。
小乔30่岁，未婚，是一个结婚狂，见人就要给介绍男朋友，谈了无数次恋爱也没把自己้给嫁出去。她最后一次失恋的对象是一个走下坡路的老板，开一辆老款的奔驰车。小乔说：“虽然是老款，却怎么着也是奔驰啊！”言下之ใ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人都快结婚了，那ว位老板逐渐转运，老款奔驰换成了最新款奔驰。就像小乔๒当初看上的是他的车，他也觉得小乔只配坐他的老款奔驰，两ä人吃完最后的晚餐，他便开着他的新款奔驰开始寻觅新人，小乔๒则点燃了她生平第一根烟。
姬水狼狈的样子吓了二人一跳。小乔抬腕看了看表，说：“你怎么搞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๐经猜到了怎么回事，竟然有些安慰，自从她失恋以后，她希望全世界ศ的女人都失恋。小金弯腰要看姬水腿上的伤，被姬水拦住了，说：“你们快走吧！别误了车。”二人出了门。小乔忽然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试试。”塞到เ姬水的手里。
三人道了再见，门一关，姬水忍着的眼泪汹涌而下，靠着门框哭了很久才回到เ自己房里。
墙上有一幅画，画面是一条河，如血的夕阳将河水染得鲜红。这是高山的作品，姬水为它题名《殇》。姬水望着这幅画，她想：我就是这条河啊！——这条受伤的河！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她甚至想起了她的初恋情人吴小可，当初ม吴小可抛弃她和别人结了婚，她失去的只是一个吴小可，而现在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高山，她失去的是她的爱情。她觉得她一生都不会有爱情了，因为她不再相信爱情。
姬水拿出小乔给她的那包烟，一口气把二十根全部点燃，攥成一把插入烟盅，黑暗中，它像一个ฐ火把，很温暖，她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门铃响了。
姬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ฐ按门铃的人竟是吴小可。
吴小可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姬ภ水。她扶着门框站立着，从头到脚๐裹着一条白色的毯子，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泪痕隐约，可怜楚楚，像一株雨中的樱树。
姬ภ水一直以为自己้是恨吴小可的，甚至设想过俩人再见面时的情形，她不会理他，眼神一定像小鸟掠过树梢似的从他的头顶掠过。而此刻，短暂的惊愕之ใ后，她叫了一声“小可”，就很自然地将他让进房里。
“你怎么啦？”他小心地问道。
“没怎么เ啊！”她闭了闭眼睛，使劲将涌上来的眼泪又退了回去。
吴小可早已打听到เ一些姬水和高山的事。所以，他问道：“你的男ç朋友呢？”“吹了！”说完这两ä个字，姬水的眼泪就一串一串地流了下来。
吴小可不知如何安慰她，看了看她腿上的伤，说：“是骑自行车摔的吗？”姬水说：“不是的。”忽然想起了什么เ。
大二时，姬ภ水从毕业的师兄手里买了一辆旧自行车，那ว时姬水还不会骑，一天晚上，在学校的足球坪练习，她把不住刹้，像射门一样地连车带人射了出去……她的腿和手都受了伤，碰巧吴小可路过此地，用自行车将她载到校医院。回来时，她坐在自行车的前座，她是第一次坐这个ฐ位置，经过一片荷塘，他吻了她，他闻到เ她嘴里荷叶的清香。
想到这里，吴小可有些激动。冥冥中ณ自有天意，他总是在她受伤害的时候适时出现，这让他不得不相信，他和她之间的缘分很深很深。他提出送她去医院，她执意不肯，他便起身出去买药，回来时手里大包小包的，除了药，还有许多水果、熟ງ食和一瓶红酒。
两人闹到很晚。深夜，姬水发起了高烧，吴小可将她送进了医院。
姬水这一病，心里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莫小倩从见到高山的第一眼起便动了心思，她为姬水介绍工作，帮姬ภ水搬家，看似热心，实际上是在精心布局，而自己却傻乎乎地掉进了她的局里。想着那ว工ื作，那ว宿舍，姬水又羞又辱。从医院出来，姬ภ水对吴小可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搬家。”姬水此言一出，吴小可的心便动了一下，他一个人住在罗湖区繁华地段的一套三居室里，隔壁还有一间空房，他原本打算租下来做办公室的，嫌小没租，不如让姬水住下，来往方便了，租金还可以和自己这套房子的租金合算在一起，公司报销。他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姬水拒绝了，她既看不起他这种处处打小算盘的做派，也不想和他瓜田李下纠缠不清。
姬ภ水自己在八卦二路租了一间约1้5个平方米的房子，房很旧ງ，只有一扇窗户，窗外是一条终日车水马龙的商业街，楼下有家湖南米粉店。搬完家，二人来到米粉店，要了两碗酸辣米粉。
姬ภ水：“我最喜欢吃湖南米粉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食堂。”吴小可：“我也最喜欢吃湖南米粉了，不但好吃，占卦也挺灵验的。”姬水：“用米粉怎么占卦？”吴小可：“这你就不懂了，找着你的那ว天，我早ຉ餐吃的就是米粉。我一根根地数着吃，暗暗对自己说，如果是偶数，我就能顺利ำ地见到你；如果是奇数，那我就惨了。我吃得很慢，特别ี是最后几根，根根如鲠在喉。终于吃到เ最后一根了——66。66大顺，多好的数，于是，我顺ิ利地见到了你，又顺ิ利地和你坐在一起吃米粉。”姬水想起了当年那个ฐ诗意的吴小可，也是这样常常把说话当作诗，那ว时她爱听。而此刻，她听着他诗一般的语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知他话里的虚拟性，却一根根数起了碗里的米粉；她想验证她和高山之间是否还有未尽的缘，偶数为ฦ有，奇数为无。最后一根了，是偶数，她的筷子竟有些颤抖，一用力，米粉断了！
姬水知道，她和高山之间的缘分是真的断了，心想二人好了这么เ久，关系却如此脆弱，比米粉强韧不了多少。第二天她去电信局更换了手机号码，从此天茫茫地茫茫人海两ä茫茫。
搬一次家总免不了有许多麻烦事，吴小可连着好几天都来帮忙，并自作主ว张地买了一些家具和电器，姬ภ水觉得，这样一来，二人的关系就显得有些暧昧了，她不愿意这样，拿出钱来付给他。他推，说：“小水，我知道我欠你太多，这辈子就让我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吧！”姬水想起了那个劳燕分飞的季节，火车站，吴小可搂着她，好一番海誓山盟，之后，二人踏上了一南一北的两列火车。所谓南辕北辙，分道扬镳，其实，命运从那一刻起就有了定数。姬水说：“小可，过去的都过去了，别说欠不欠的，我们是朋友。”姬水是真心想和吴小可做朋友。吴小可却不这么เ想，他认为ฦ男女之间不可能只做朋友，即便一开始是这样，做着做着，也就做成别的关系了。吴小可是期待着和姬水做成别的关系的，可以说已๐经期待了好多年。茶馆里的王掌柜说：早些年有牙的时候没有花生米，现如今有花生米又没有牙。吴小可却觉得，自己现在是既ຂ有牙又有花生米。
天气有些阴冷，姬ภ水的房里铺着一块猩红色的地毯，吴小可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姬水则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ฐ电热水袋。吴小可痛诉自己的“革命家史”，当说到妻子一掌将他的母亲推倒在地，母亲躺在医院差点死去的情形，他竟然掩面而泣。姬水拿纸巾帮他擦眼泪，他顺ิ势就捉住姬ภ水的手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然后单膝跪地，说：“小水，我要向你忏悔。”眼泪流进姬水的指缝，姬水慌忙蹲下身子安抚。“小水，我好孤独。”就将头靠在她的胸前。她觉得此刻他像个孩子，出于母性的本能，竟有些同情他，并伸手在他的头上摩挲了几下，也是温柔入骨的。眼泪换成了喘息，而那ว喘息却穿透了她的肌肤，一时间也有些意乱情迷。二人开始接吻，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就像大学的课本被搁置多年后又重新翻开。从前她是好学生，他也是好学生，她的好是书香门第、四书五经熏陶出来的好。而他则是小市民家庭长大的，从小所受的教育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课本即饭碗。所以今天的如此这番，于她而言，是“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于他而言，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
他急于要得到她，表白道：“你放心，虽然我结婚了，但我一点也不爱她，她那么เ瘦，脾气那么坏，让我常常觉得她是一个什么鬼变的，附在我的身上要吸干我。所以，我是一定要和她离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到时候。我要利用她父亲的钱赚更多的钱，然后买别墅，买跑车……”她知道他是喜欢发誓的，只是此时她并不需要誓言，而且这誓言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嘴上，打断他没完没了的誓词。她说：“我有一些害怕。”这毕竟是姬水的第一次。
吴小可根本就没有想到姬水仍是处女之身，他还以为她所说的“害怕”是指怀孕，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避孕套来。他说：“别害怕，我都准备好了。”姬ภ水理想中的第一次是和许多美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比如：红烛银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玫瑰，钻戒，红翡，绿翠……而吴小可递给她的却是一盒避孕套。避孕套包装盒的图案十分庸俗，姬ภ水一时觉得整个事情都十分庸俗。
姬水正在踌躇，吴小可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骂道：“他妈的！又在查岗。”并示意姬水不要出声。
电话是妻子罗风华打来的，她凭着女人的第六感一口咬定吴小可正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电话里骂骂咧咧的，有几句姬ภ水听得清清楚楚。起身来到เ客厅，隐隐约约还听到吴小可在赔着小心。
姬水悄悄地出了门。
夜很冷，姬ภ水竖起衣领ๆ，手指触到了脖子上那块形似半颗心的玉石，父亲当初将这玉石送给她，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找回一颗完整的心。而现在，姬水觉得自己成了一个ฐ空心人，只剩一个躯壳在这个城市飘着。也许这个城市有着太多无心的躯壳，所以有着太多无爱的性。没有心的躯壳依然会痛，没有爱的性就真的快乐吗？
姬水满腹狐疑地漂泊在夜色中。
第十三章
高山雕塑艺术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高山广募人才，在报纸上打出了大幅的招聘广告，原天太公司的王红看了广告后便直接来到了高山的公司，且带来了他的大脑แ袋男朋友李钢。高山正想身边有三五贴心可靠的人，遂将二人留แ了下来。王红主管公司内务，李钢负责原材料é的采购。公司的生意一度十分萧条，众员工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王红和李钢๐，高山将公司交给了这两人，只身去了阿联酋，两个ฐ月后，他捧回了一张五十万美金的定单。自此，高山雕塑艺术公司制ๆ作的雕塑艺术品便源源不断地销往中东三十多个国家，高山成了一个ฐ用泥巴๒换美金的人。
高山却一点也不快乐，他甚至想到了闭关。
王红不懂ฦ什么叫闭关，她以为只有和尚才闭关，她那简单的头脑แ进行了一番逻辑推理后得出一个结论：高总要去当和尚了。这结论让她很是痛苦，她想如果高总去当了和尚，她怎么เ办？自从天太公司倒闭后，她可谓历尽艰辛，先是在东莞的一家制鞋厂打工，认识了同为ฦ打工仔的李钢๐，鞋厂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二人便常常下班后跑到鞋厂附近的公园接吻，有一次，二人刚出工ื厂大门就吻上了，让人撞见，双双被开除。之ใ后，二人一起做过保险业务，做过传销，摆过地摊，贩过水果，他们像两ä只流浪ฐ狗，为了寻找一块肉骨头，在这个城市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这天，王红和李钢在一起谈论“高总要去当和尚”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