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把睡着时推开的木枕拉回来。段夫人用的是旧式的木枕,又高又硬,让二姐怀疑自己枕上去脖子会断掉。她在家枕的是麦麸壳的软枕,嫁进段家后,段浩é方用木枕,她仍是用软枕,他也从来没说过要她换掉,结果昨天一看段夫人的婆子备的枕头她就头痛,但若是件件小事她都折腾,只怕段夫人会真的生气,那就得不偿失了。只是睡着后就管不住自己,枕头还是飞到外边去了。
段夫人连忙解释道:“娘,她生孩子时病了,还没养好……”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没养好就该在屋子里歇着!跑出来干什么?”指着婆子说,“还不拉下去?快!”
老太太一年见一回大儿子,更是把大儿媳妇紧ู紧的看住,长房长孙是个二十五六的大男ç人了,老太太硬是不肯给他一点活干,说都有孩子他二叔操心,他一个小孩子还是在家里不要出去的好,没事多跟他二叔学学。气得大老爷的媳妇背地里天天咒老太太早点死,还有占着家里店铺不放手的二老爷一家也快点死。
段夫人没好气的教训道:“你跟她比什么?难道她一天吃一顿ู饭,咱也一天只吃一顿饭?饿死算谁的!”说着走过来不让兰花给二姐换衣裳๙,拉她站起来上下仔细打量着,满意道:“我看你这样就挺好的!不用换。”
二姐可怜巴巴的缩在一旁้,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慢慢钻到段浩方แ怀里,深深闻他身上的味。这个ฐ男人,现在还在她的床上。
段老爷撇撇嘴,叹道:“反正你也不戴,放在箱子里生灰也没用啊,干脆给二姐好了。”见她只顾低头不见应声,段老爷敲敲桌子说:“你想想,小杨姨奶|奶的孩子已经生了,还是个男孩,浩方又已经成了亲,老宅那边必定要叫人过去看。咱不先把吴家这边给哄好了,到เ时闹起来一个ฐ鸡飞蛋打!”
吴二姐笑着答应,吴夫人见她没当回事,叹气。
孩子生下来后媳妇不肯喂,说没奶,要吃老母鸡汤下奶。王大贵倒是出去摸了只鸡回来给她炖了吃,谁知竟让天虎给偷去吃了个精光,王大贵找到天虎时就看到半大的天虎抱着小五用手指沾着鸡汤喂弟弟。扯着大的抱着小的回家,媳妇又摔又打又叫又骂,还要他打天虎。
二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进了吴夫人的屋子,看到这个时辰吴夫人居然仍拢着被子靠在炕上,而不是去看帐处理家事,以为她病了,顿时吓得脸惨白!
等车套好,段浩方แ喝了碗稀粥才进屋把二姐叫起来,给她披上外衣才叫张妈妈和红花进来侍候。
吴夫人在里屋听见声音立刻๑出来,见吴老爷站在门口掸袍子上的灰,上前帮他拍了两ä下道:“都准备好了?桌子摆上了吗?菜都送来了?”
屋子里二姐一溜烟又躲回屏风后,段浩方แ慢慢踱过去,隔着屏风小声说:“你一直在这后面站着不好吧?”
段夫人就小声的说请来的大夫说不用参小杨姨奶|奶就救不回来的话,抱怨道:“这参是谁家都能用得起的?我生浩é平、浩方那会了不起喝口鸡汤,谁没生过啊?怎么到她了就要用参才行了?”
马婆子转了两ä圈,对着屋外头喊:“送热水进来!”
段夫人身旁一个姓陈的婆子看着周围没什么เ人,上前道:“夫人,这……不能让她在大爷的院子里生啊,这多晦气啊!”
段老爷一边叹气一边对他说:“虽说是个ฐ小丫头吧,不过她到เ底是你正经的媳妇,这次又是咱们家理亏。你那个ฐ岳家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这些天你就当哄孩子玩,多软和些,不妨矮一矮腰,陪一陪小心。”
容贵把头压在地上,他也是个谨慎人,问过了丫头后又去问了跟小杨姨ถ奶|奶住一排屋的几个婆子,小杨姨奶|奶自从进门后就一直被段夫人压着住在下人房里,没单独有个屋子,旁边就是婆子们住的地方。
段浩方被她一笑也给笑怔了,放下茶碗慢悠悠晃过去,张妈妈立刻侧开身让出位子,手上却不停,重新给二姐挽了个圆宝髻,正中一个大髻,两ä侧两个偏髻供着,妇人梳这个ฐ最显得脸圆有福气,二姐本就长得圆润,小脸圆嘟็嘟稚气未脱,梳别的反不如这个ฐ好。
张妈妈半蹲身陪笑:“正是呢。”又想说点什么,可段二爷那要笑不笑的模样让她心里打鼓,只好全咽回去推着几个丫ฑ头出去。
他虚拢着吴二姐,一边伸手去拨她脖子里的湿发,一边亲昵的说:“我给你弄弄头发。”
吴二姐只能ม看到盖头下面的方寸大小的一块地,被堂上的烛火照得明明灭灭晃晃悠悠的。她突然心生怯意,想逃。老天爷此时要是有道雷把她打回现代去,她也不会反对。
三个ฐ丫头齐声答应着。
婆子把扫帚往外面靠墙壁一摆又回来,凑近丫头一瞧,也倒抽了口冷气!丫ฑ头的脸上都是血道子,肉都让剜掉好几块!耳朵被撕裂了,沿着脖子流血,嘴也被撕裂了,半边脸都是紫肿的,头上还秃了块,血呼呼湿淋淋一片,两条腿膝盖往下都是长长的血道子,又沾了地上的灰,污糟糟半条裙子跟在泥里滚过似的。
从轿夫齐声应道,脚下加快三分,一溜小跑进了城,唢呐响亮的吹起来!
段浩方不敢拿大,远远的就下了马几步上前直挺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吴老爷紧赶慢赶没拉住,让他磕了一个ฐ头赶紧拉起来,一对翁婿倒像亲父子般亲热。
梳头婆子笑着退出去,小丫ฑ头领ๆ她到门前,早先去请她的婆子正等着,那婆子撵了小丫头回去送梳头婆子出去,两ä人一前一后从后面送菜的小门出去后走到เ后街边拐角处停下,段家婆子伸手,梳头婆子从怀里掏出段夫人给的二钱银子,一脸不情愿的拿剪子绞了一半下来给那段家婆子。段家婆子笑着接过,搁嘴里咬一咬后才掖到怀里,笑着推那梳头婆子说:“你也别ี不情愿!要没我叫你,你能ม有这桩生意?没得饿死了连个收尸戴孝的都没有呢!”
冯妈妈紧ู几步进来,掀了帘子就说:“段家二爷来迎了!姑娘该出门了!”一抬眼吓了一跳,“赶紧ู再上点粉!”
吴二姐正在青萝的侍候下换她新做好的里衣,吴夫人进来瞧了瞧笑道:“这手艺俊俏!”拍着青萝说:“好丫ฑ头!你家姑娘忘不了你这份心意!”
胡妈妈推打了下吕妈妈说:“给你三两ä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瞧把你能ม的!”
吕妈妈只端着笑,像说的不是她似的。
小杨姨奶奶张着嘴抢白道:“就是吴家那ว个不进门,那ว不是还有我呢吗……!”
段夫人还要再问,那ว婆子又说小杨姨ถ奶奶正在嚎呢,怕是要生了!
问九摇头,跟个没长脑子的傻瓜蛋似的!小杨姨ถ奶奶见她那没长舌头的蠢样就翻白眼,既然姐姐是这个样子,想那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段老爷训了阵后,想起他压在段二身上那ว还剩下一千两的赌债,口气就不那么เ硬了,又温言问起他跟他大伯到南方去这生意做得如何了?
而退一步说,侍候一块不会说话的牌位可比侍候一个活人简单的多了。吴大姐膝盖受点累,多磕几个ฐ头多跪几次,别说聂老爷挑不出错来,就是聂五只怕也要把一颗心都捧给她。
吴老爷最担心的就是聂老爷的继妻,谁知道女人枕边风一吹,会不会给大姐不痛快?见了上下一打量,吴老爷松了口气,瞧着不像大门户里出来的,年纪可能ม跟大姐差不多,又想大姐是吴夫人养出来的,估计应该没事,再一想了不起回头让大姐领着聂五回家来,他就当多出一碗饭。
吴夫人让他喊得回了神,见小儿子可怜巴巴๒的抱着她的腿,要哭不敢哭,要笑不敢笑的模样立刻心疼了,抱起他问:“不是在姐姐那里吗?怎么เ过来了?中ณ午吃了什么?”这才抬头,看见吴二小姐站在那ว里,奇问:“怎么过来了?”
停在吴家院前的送嫁队伍慢腾腾动起来,唢呐响亮的吹起来。
段老爷生怕吴老爷说出他的名字来,他丢不起这个人!又怕传到段家去,连忙扯着吴老爷拼命摇头使眼色。
天渐晚,吴老爷看看天,过来劝段老爷回吧,这就是个玩意,过了瘾就行。上去拉,段老爷正玩得兴起,哪肯回去?嫌吴老爷碍他的事,反手推开继续往人群里扎。
怕什么来什么เ,段夫人百般不情愿的去了。
痛痛快快一个年节过去,吴夫人松了口气,夜里两ä夫妻躺在炕上时,悄悄跟吴老爷说:“过几日,你去一趟西镇吧,跟聂家通通气,我估摸着要早ຉ就是六月里,大姐就该嫁过去了,这一算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东西还差着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