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二虎局长开的是一辆捷达牌轿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长得高大威猛，动作透着矫健。苏庭长和倩妮坐在后排。二虎虽然喝了不少酒，可车开得挺稳。外面很黑，还下着小雨，低矮的路灯探到人行道上，光亮被雨和雾气遮挡在机动車道的外面，汽車大灯也就照到几米远。来时路边那些摆摊的都被雨浇得无影无踪。車没走多久，路面出现一些碎石子。右边的人行道已๐被挖开，可能是要埋设什么管道，旁边的土堆得高高的。“二虎，你怎么เ样？头脑แ不糊涂吧，慢点儿开，我迷糊一阵。”苏庭长刚才告诉倩妮，她已经一个ฐ星期没睡觉了。白天开五、六个庭，晚上都有应酬，有时候还打打麻将，所以困得她坐着就能睡着。车一拐弯，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街，雨也明显小了，二虎一踩油门，车唰地一声提高了许多。捷达的右侧行驶着一辆夏利ำ出租车，突然左转向灯闪了两下，二虎刚一回油，夏利ำ已经左转弯了。二虎一脚刹车，几乎ๆ与对方相撞。捷达刚一停下，二虎和副驾驶座上的小伙子早ຉ已跳下车，冲到前面，把出租车司机拉出车外，那ว一顿拳打脚踢。倩妮追在后面观看，司机被打得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地跑到路边的树影下。倩妮心里也挺恨出租司机的，为了挣几块钱，差点造成恶性交通事故，她觉揍他应该，但又担心这两人把司机打坏再惹出事来。“二位大哥，那个ฐ司机真可恨，差点撞上。如果肇了事，那ว可就麻烦大啦。咱们走吧，一会儿我请二位吃夜宵，走吧，走吧！”倩妮把两位拉回车里。这两位骂骂咧咧的回到车里，看来心头的怒火还没有熄灭。苏庭长看来是真累了，刚才的急刹้车和打斗，都没能把她惊醒。二虎一轰油门，车冲出了旁边大楼投下的黑影，像箭一样开过了路边那家新开的加油站。副驾驶座上那个小伙子揉着右手说，刚ธ才有一拳没打在脸上，却打着了脑门儿，手可能受伤了。两个人正议论着，眼看就要到广场了，就见左边有辆桑塔纳出租车嗖地一声到前面二十多米处，右转向灯一闪一闪的，向捷达车挤了过来。“他妈的，今天开出租的都疯啦！”二虎骂道。桑塔纳把捷达卡在路边不能动了。倩妮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她意识到面临的危险。二虎和那ว个小伙子还真不含糊，拉开门两个人同时下了车，一起朝桑塔纳走去。桑塔纳车上下来五个人。那个白头上了岁数的人脸上满是血污，另外四个ฐ都是三十岁以下的棒小伙子。倩妮在灯影下，看到เ除那老者外，那四个年轻的手里全拿着家伙，有三个拿着棒子类长物，另一个举着一个大号活扳手，朝这面急走过来。倩妮一看慌了神，“二哥，别过去，他们都带武器呢！”“站住！谁也别往前走!ำ”这是二虎的声音。他这一喊不要紧ู，对面那ว五人不但没停住脚๐，都向接到冲锋的命令似地奔跑起来。倩妮心怦怦急跳，可她没有退缩，而是追向前去。砰，前方响了一声。“来，往过冲！”二虎高举ะ着一只六四式手枪大喊。一根长长的枪钢๐绳还连在腰里。那五个人显然被枪声震住了，都站在原地不动。“把手里的家伙都放在地上，双手抱头，转过身去！”那四个年轻人都乖乖地听命令，把几把家伙当啷当啷都扔到เ地上，双手抱头转过身。只有那满脸是伤的老头愣在那ว里一动不动。二虎和小伙回到车里，倩妮又坐到后面，苏法官还在呼呼大睡。二虎动着车，把大灯对着那几个ฐ人闪了几下，车呜地一声，擦着老头右侧窜了过去。“二哥，他们会不会认住车号？”倩妮担心地问。“哼哼，咱们这辆车根本没牌子。”二虎说。车刚刚停在闪着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苏庭长醒了，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突然开始东张西望，然后笑了。“二虎，你认识我们家吗？”苏庭长问。“认识，不就在……”二虎摸着头顶说。“反啦，反啦，掉头！”苏庭长喊。捷达车唰地一声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朝来的路上开了回去。车大灯一晃，现马路上站着一群警察，还有两ä辆警用面包车。“停停，二虎把车停下。”苏庭长喊。车吱地一声停在警车旁边。苏庭长伸出脑袋看了几分钟，还要下车。倩妮慌得出了一头汗，她生怕被那五个人认出车和二虎。她知道，这群警察肯定是刚才那五个人叫来的，是1้1o在出警。她看到เ了那个老头的背影。“苏大姐，咱们走吧，先别回家，我请你们吃夜宵吧，啊？”倩妮摇着苏庭长的胳膊说。“走！”苏庭长说。捷达车刚开过新建的广场，远处食品一条街就展现在眼前。倩妮看了看手表，已过午夜十二点。二虎将车停在一片灯光的对面，那ว儿划有停车线。这条街上至少有五六十家昼夜餐馆，一年四季天天爆满，马路对面的白色停车线，从来都没有空地。苏庭长一指一家蒙餐馆门前的大圆桌，说这儿比较敞亮，大家都覚得不错，干脆就定在这儿了。四个人刚刚围着桌子坐定，二虎把菜谱递到苏庭长手里。苏庭长喊着饿了饿了，说后半夜啦手扒肉就别吃了，点了五六个热菜，外带一大盘煮毛豆。倩妮问二虎喝不喝酒，二虎说听大姐的。苏庭长笑着看看阴沉的夜空，说二虎要不想喝酒，太阳明天准从西边升起。倩妮叫大肚子老板拿十瓶冰镇啤酒，老板打着饱嗝问喝不喝扎啤。苏庭长问什么牌子，老板说是黄河牌。二虎冷笑一声正要插嘴，苏庭长用眼睛一扫他，他立即正襟危坐。老板打开两瓶啤酒。倩妮在北京时常听刘俊说，啤酒瓶外面出汗的，是最可口的，而且温度适中，如果里面结了冰，口味会变，如果没出汗那也不爽口。北京的小伙子，对许多事物的感受都十分细致，二虎似乎酒瘾很大，其实是晚饭那ว顿大酒的作用减轻后，胃里出现各种不适，那股难受劲正折磨着他，用本地人的话讲叫需要“压一压”。他砰地一声咬开瓶盖，也不用杯，干脆对着瓶子“吹喇叭”，咕嘟็咕嘟喝下去多半瓶。苏庭长也有些口渴，自己给自己到了满一杯邀倩妮同喝。倩妮胃里非常难受，有点想吐，可是这位刚认识的大姐真是盛情难却，只好自斟ต一杯端起干了。二虎呵呵笑着，也和她碰了杯，喝了第二杯后，她胃里舒服多了，她一下子理解了酒的妙用，也理解了二虎为什么急着要喝。没有星辰的夜晚显得单调而沉闷，这条街上灯光闪闪，不时有摇摇晃晃的醉汉在踉踉跄跄地走着，看着让人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惆怅感。一阵清风过后，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雨点儿砸到遮阳伞上的声音，这有点儿像无声电影里的音乐，多少改变了这单调无声的夜景。“苏姐，你刚才睡觉时，演了一场好戏，可惜你没看到เ。”倩妮开始打破沉闷。“雨下大啦，我看咱们倒进屋里吧。”二虎急着岔开话题说。倩妮一下子后悔了，她知道自己在不太熟ງ悉的人面前不该多嘴。“什么好戏？”苏庭长的耳朵尖。“没什么？大姐，你才睡了几分钟็，能生什么事儿没事儿。”二虎谦卑地解释着。“闭嘴！你少来这一套，小王，你讲讲，刚ธ才到底生什么事儿啦。”苏庭长转过脸看着倩妮。倩妮作了难，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的人可以说从没有过，因为ฦ每天她一过十点就关机。她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金总。如果平时她就不接了，可现在正好转移苏庭长的视线，她接了电话。金总原来也在附近，看样子也喝了不少。倩妮看了一眼苏庭长，她没什么表示，倩妮又看二虎，二虎把脸转到别处。她对金总说，她就在附近，请他也过来。她刚把电话压了，金总已๐到了眼前。他满脸通红，目光呆滞，已有八分醉意。他那件雪白的衬衣歪歪扭扭地裹在身上，是扣子系错了位。他晃晃悠悠地站在桌子前面，肚皮顶着桌的边缘，眼看着菜汤就流到衣角。“各位，你们都咋啦？”他晃着脑袋，“到底怎么啦？蔫头耷拉脸的，咋搞的？”二虎开始对他翻眼睛了，他领来的那个小伙子，简直就是二虎心情的晴雨表，看那意思他马上要动手揍金总啦。“金总坐下。各位领导，这是我的朋友。”倩妮硬把金总摁到座位上。“你们互相都不认识？”“刚才见过。”苏庭长笑着说。“装ณ呗！”金总撇着嘴说。“几个ฐ钟头前，还在一起喝酒，现在就装不认识。”二虎那张黑脸沉了下来，眼睛向上翻着，那个小伙两只胳膊肘朝外一乍，两眼直视金总。“哈哈哈……虎局长，兄弟和你开玩笑呢，早听说你的大名啦，兄弟最佩服你呢。”金总端起杯，“兄弟能和你们喝酒，是兄弟的荣幸，我先自罚一杯。”说罢，将酒一饮而尽。他双眼熠熠放光，“虎局长，兄弟早想请大哥吃顿饭，结识大哥，想把小弟的那点儿事业也让大哥去指点指点。”二虎的脸色有些缓和，旁边那ว个小伙子也把膀子放下来。“二虎，你咋这么凶呢？你是不是得了职业病了，看见谁都像犯罪分子。”苏庭长推了他一把。“人家是私营企业家，永远犯不到你的手里。”“嘻嘻，那ว也不一定。”金总又把自己的杯倒满，“万一兄弟哪天一时糊涂，给哪位党政干部送了钱，那不就犯到虎局长手里了吗？”“那也没事，你只要再给他多送点儿就没事啦。”苏庭长斜ฒ着眼笑道。“苏姐，你又拿小弟开涮了，这位企业家，姓金是吧？你开的酒店咱也听说过，但没去过。听说，你和我们领导挺熟ງ？”二虎和颜悦色地问。“噢，你说尤检吧？那是我老哥，尤检那人，那ว水平，可太高啦，啧啧。”“金总，你是不是喝多啦，老尤那么เ个老滑头，我咋没看出他哪好啦！”苏庭长端着酒杯说。“哈哈哈，苏大姐，尤检……人家对我挺好，咱……咱不能说人家坏话呀，是吧。”金总满脸堆笑说。倩妮从心眼讨厌这个金总，她早ຉ认定这个小白脸是个奸佞之ใ徒，是个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势利ำ小人。已经说了聘自己้当他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一看自己和胡科只是一般关系，马上就把合同放下，打起了其它歪主意。他也经常给自己打电话，可后半夜打，这还是头一回。酒喝成这样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没安好心。大家共同干了几杯后，气氛活跃了，大家都在听金总讲笑话。忽然旁边的那ว餐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咣啷一声，窗户上的大玻璃落在地，就像电影里斗ç殴场景似的，有人从破了的窗户里摔到外面地上。酒瓶子显然是冲这个四方脸的中ณ年人扔的，他已经浑身是血了。倩妮他们的桌子离打架的地方，最多有五米，只几秒钟时间，几个人已处在战场边缘了。倩妮第一个站起身想往后退，可一见这几个ฐ没动，也就站着观察事态。还好，这帮厮打者几秒钟后，又把战场向远推移了十米。这张桌子已经明显没有什么危险。就在大家刚刚有点儿安全感时，从西边飞过一个啤酒瓶，啪，掉在金总脚下。金总本能的哆嗦一下，把两只脚都收了回来。苏庭长抖抖脑袋，“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条街这么เ乱！”她的话音未落，那边的局面生变化。有一个圆脸胖墩墩的人，拎着两ä把菜刀从门里冲出，他直奔到那群撕来扯去的人群后面抡刀乱ກ砍。只听有人啊地一声惨叫，人群一下子散开。有个人抱头蹲在地上，胖子举起刀一下，两下，被砍的人咕咚，倒在地上。人群哗地一声，散开得更远了，有人朝持刀的人扔石头，一块，两块，有一块砰地打在这个的胸ถ部，他踉跄一下，扔下刀擦着倩妮他们这桌的边向东跑去。有两ä个人向躺倒在血泊里的人走去，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说了声：没气了。这条街上的人都围了上去，有人喊，打11o，还有人喊打12o，还有几个慌忙拦出租车溜之大吉。“刚才用刀砍人的那个我认识。”金总揉着眼睛说。“你说什么？刚ธ才砍完人扔刀跑的人你认识？”倩妮头一次见这么惊险的场面，而且这么近距离。“那个人不一定能死。如果人死不了，这件事也就很平常。这种架一天不知道打多少。如果人死了，就是件大事。公安部有规定，那叫命案必破。其实破不了的多啦。”二虎平静地说。倩妮心还在咚咚地跳。她看到刚才还帮二虎打架，曾张牙舞爪的健壮小伙子，刚才脸色惨白，浑身乱抖，吓得气都喘不匀，到现在声都没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