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怎么เ样?”
我们选了一家安静的酒店,顺ิ老式木梯登上小阁楼ä,悠悠地品着烈酒,饶有兴趣地回味着学生时代。话题多半在中学时期与下乡务农之ใ间徘徊,偶尔也谈论一下当时颇็为出众的几位女生。
后来“四人帮”粉碎了,全国的各类高校又纷纷恢复了高考,这个消息就像在头顶上方แ打了一个大炸雷,炸得我晕晕乎乎的好几天晚上睡不好觉。后来我隔几天就回家,找朋友找老师,四处搜寻以前的教科书,什么数学、语文、英语一堆一堆往家里搬,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拼命地补习功课。再隔几天我又回到农村,神不守舍地干上几天农活,然后又跑回家,找老师和过去的同学请教不懂的习题,就这样从刘ถ街营到城里,又从城里到刘ถ街营,为了补习课程往返过无数次。皮东江看出我这一段时间行踪诡秘,心思不定,甚至尤小慧来找我们,我也有意回避,他认为ฦ我在害单相思,对象是尤小慧。他无法知道我确切的心理,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一天他下了决心,把我叫到村后一棵大柿树下表情痛苦地说:
这种远离喧闹的名利ำ场,随心所欲地静静晨走,是我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的了。思绪也很清晰,没有过多的应酬和烦恼,这也是我久ื违了的境遇。除了市音协前几天来人预ไ邀我去举ะ办一堂讲座外,再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我,我得好好计划一下,探亲期间如何度过,是先去打听尤小慧的行踪?还是去了解唐老先生的下落?
走着走着,我也不清楚怎么就鬼使神差ๆ地来到了小学母校附近,校址还是那座古文庙,只是左ุ侧院墙临街的一面由于拓宽了街道,变成了一幢白色现代化的八层大楼。校园的大门还是老样子,飞檐黄瓦的古老门头上也多了许多枯草,学校的牌子也从文革时期的红卫小学恢复成“文庙小学”,当然这就顺眼多了。
校门外不远处的参天古槐依旧ງ还是浓荫伟硕,树冠浓密而茂盛,显然这是一块满含水分的福地,这株古老的树也许明清时代就有人在它身下纳凉了,说它有一千多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唐老先生当年坐过的青石板现在还在,还是那么幽静清冷、油滑光亮。今天的石板东侧多了一排小商店,南边是一个ฐ电话亭,如此的新旧映衬,更加令人惜爱这株树了,大树四周围起了一圈白漆铁拦杆,在城市里,长出这样一株古树,确实多了一些历史的苍桑感。
我情不自禁坐在曾经是唐老先生就此谋生的石板上,长舒一口气看着四周。脑海里始终平静不下来,古槐之ใ下遐想丝弦,岁月遥远一切都恍若隔世。
在我的西边是滔滔江河流水,再看西南是淡黛山脉;这里的视野似乎ๆ比任何地方都开阔大气,这个角度是我没想到的一大现。
吸过一支烟后,晨雾慢慢开始消褪,晨曦的光亮逐渐渗过来,举目眺看东方แ的远山,太阳开始缓缓平升了,又大又圆的晨日边沿清晰可辨,红的惊心爱人。
很难想象,唐老先生当年一大早ຉ在此拉弦糊口脑子里在想什么。那ว时他尚未全盲,处于半盲状态,车来人往的大致情况他也看得到เ,有人站在他面前看他拉二胡他也能ม知道。目睹着红太阳越变越大,在我的脑海里自然而然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对远古时期一种特殊的场面和景象的联想。
中国历史中ณ在尧的年代,曾盛兴过盛大壮观的乐舞《咸池》,古人把咸池看作是“日浴ภ之ใ处”,常以浩大的乐舞来歌颂太阳在此沐浴的绚丽情景,真正的大胆又浪ฐ漫的想象,“喷簿欲出”这句话兴许出于此?比较起来,我们和祖先在感悟力量方แ面是有差距的。
《咸池》的旋๙律是什么样的?今天已无法了解,可是每当我想到“咸池”这两个字眼,眼前就会忍不住浮现出成千上万的人,击鼓吹啸喜洋洋,载歌载舞黄尘飞,巍巍而壮观,无比的力量越了自然规图。
难道唐老先生十多年前在此看到เ的也是“日浴ภ之处”这一番景状?是不是他在拧轴调弦搭弓拉曲之时,脑海中也出现过《咸池》的浩瀚场面?虽然不得而知,却极有可能ม。
雾气早ຉ已散尽,街面上路人匆匆,我弹弃烟蒂拂袖欲离时,却意外现不远处的树荫下静伫着一个人,我的心房猛地一缩,他在暗中ณ盯着我。犹豫片刻,我打算绕开那人的视线离开这里,仅走出数步,那人悄莫声幽灵似地尾随而来。
这回我算看清了,又是前几天那ว位奇怪的不之ใ客,福泉。对于这个颇็有几分神秘色彩的福泉,我有几多无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抑或只是无意间的相遇?我停下脚步,并有意面带微笑远远地看着他。福泉还是那ว天晚上那ว一身装束,不过从他身上散出来的韵味很奇特,好像有一种落伍的意味,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只好主动走近他。
看到我走过来,福泉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仍然以千古不变的平淡神态看着我,我也用平静的目光平视着他,然后取出烟请他吸,他轻轻晃动一下头说他从不吸烟,尔后突然问我:
“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我奇怪地皱着眉说:
“怎么เ?这个你也想知道?文庙、古树、小学,我在这里读过书。”
这时他以散谈的目光看看天空又看看四周,脸上露出难以揣测的笑容说:
“你没有看到日出吗?”
这回到真让我吃了一惊,不等我回过神来,他又问了一句:
“你听说过《咸池》没有?”
见鬼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陌生人福泉,他竟然对我提起了《咸池》如此这般神圣的话题,我难于用吃惊这样的字眼来说明自己的心情,他不是怪物就应该是神,可这个叫福泉的人明明是一个ฐ普通了又普通的人,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人既令人刮目相看又让人莫名奇妙,他究竟是什么样来历?
知道《咸池》的人,起码要懂得中国古典音乐่史,最少也得具备一定的历史知识。但是我眼前的这个ฐ人,他怎么เ会知道这些呢?最让我迷惑不解的是,我之ใ此情此景所思怎么เ又是他之此时此地所想呢?
我故作镇定,轻松地问:
“有意思,没想到在这里遇到เ了一个ฐ可以对话的朋友,福泉,你也知道《咸池》?”
福泉的眼睛滴溜溜翻滚一阵,依然是淡淡一笑,却再也不说第二句话,对着我注视一番带着几分得意地走开了。我心里一阵急,三步当作两ä步想追上他问个究竟,奇事出现了,任凭我大步流星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那不紧不慢晃晃悠悠的身影。
晨雾已经散尽,福泉也从容不迫地走远了,直至他消失,那一身宽衣敞袖的背影却一直滞停在我的脑际里。他是什么เ人?他想干什么?
我从不相信天下有过幽灵,可他又多么เ的像。
一个ฐ上午我的脑子都在沉,似乎装满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福泉的笑容一直在眼前晃悠。
下午好友皮东邀我到他家吃晚饭,我立刻๑答应下来,我要好好跟他谈谈,谈谈那个叫福泉的人。
回乡之后第一次到皮东江家吃饭,我专门乘车到全市最大的商场转了一下,觉得买什么เ都不合适,还是买点实在的好。于是买了三瓶国产的葡萄酒,又为他妻子买了一套不锈钢锅具。一堆东西在商场打好包,急匆匆乘车来到เ皮东江家。
走进他家,屁股一落座,茶水我顾不上喝一口,连忙把早上碰到เ福泉的前前后后一口气说了一遍,希望皮东江能解一解这个迷团。
结果什么希望也没达到,反倒把皮东江也陷进了这个迷人的故事中,他不停地追问:
“后来呢?”
我有点扫兴,于是失望地点上烟靠在沙上说:
“我要知道后来还用得着费这么เ大劲告诉你这一串事?”
他笑笑摇晃着头说:
“奇事奇事,我估计这号人多半是疯子。”
显然他没把我的话当真,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这件事我没有开玩笑,完全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帮助我分析一下,福泉这个ฐ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看出我是认真的,皮东江这才正经起来,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说:
“如果再遇到เ这个ฐ人就立刻๑报警。”
我摇摇头,认为不可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停止了有关福泉的话题,挨着餐桌坐下,面对美味佳肴,顿觉胃口大开。皮东江的妻子二十八九岁,是小学教师,名叫叶小倩,人很能干也很贤慧。她的型十分现代,头一丝不乱堆成一个ฐ髻向后冲,两鬓飘下缕缕螺旋丝,她戴着金戒指和白金耳环,我知道她并非在显示富有,而是对客人表示出应有的尊重。没想到她的手艺会有这么好,炒出来的菜很好吃。而且叶小倩还喜欢说点笑话,她与皮东江配做一对是天意。
她笑嘻嘻地对我说:
“在我想象中,你应该是另外一个样。”
我笑着问是什么样?她还没说话自己先笑起来,用手捂着嘴笑着说:
“反正你不像个ฐ艺术家,更像个道士。”
我被惹得大笑起来,皮东江却显得有几分不高兴,用筷子在她头顶ะ上唬了几唬,直拿眼睛瞪她,我把皮东江那只舞筷子的手挑开,并说这话我爱听,不像有些人的虚伪和恭维,皮东江这才高兴地继续劝我喝酒。
事后回想一下,叶小倩说的可能有些道理。为什么有道理我一时半会还琢磨不清楚。《三国志》上有一句有关人生及相貌的名言:虎生而文炳,凤生而五色。我被人喻为道士,这是头一回,听后心里倒挺满意。
这时皮东江凑近我神秘的一笑,说:
“知道今天我为什么เ请你来?”
我问:“为ฦ什么เ?”
他得意地剔着牙说:
“我找到เ尤小慧了,在制药厂上班,她前几天就从报纸上得知你回来的消เ息了,我对她说你还挂着她。”
我当然愿意见到尤小慧,这种心情可以用迫切二字形容。但是和尤小慧的关系能否持续,能ม否升温并回到原先的热恋关系,我并没有确切把握,这还要两ä人相见之后才能确定,毕竟已经分开十多年,彼此的习性爱好,都免不了会一些变化。最现实的问题是,尤小慧目前是单身还是成家了?如果成家了,就只能以一个ฐ异性朋友来对待,不能因为我的出现而搞乱了她的家庭。我对这件事的观点是随其自然,自然而然生的事是天意,天意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