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说，这里是距雪山最后一处人烟地，再往下走就苦寒不堪。他奉劝两ä位就此回头，写长征尽可挥想像，何必定要受皮肉之苦。话说到这，他瞧了瞧两位作家，只见他们都面露凛然之色，便转而殷勤劝酒。
我不高兴是有原因的。本来不该我来接货，这样的事摊在我头上，完全要怪办公室的老朱，他借口回老家过年，提前走人了。他一走，单位就只剩主任、我和驾驶员小齐。总不能让主任来提货吧，完全交给小齐，主ว任又不放心，所以只有我亲征了。凭白多出这么เ档事就够烦人了，谁想到还要在货栈等这么久！要是平常也就算了，我一个人，早点晚点都不在乎。偏偏前两ä天和母亲说好去她那儿过年，定好今天下班后过去的，母亲一早还特意买了螃蟹，等我晚上一起享用，这下可好，黄花菜都要凉了。一想到辜负了母亲的一番美意，我就心如针刺，恨老朱，为什么เ要提前休假；恨小齐，谁让他不能担当大任呢；同时还恨那ว个开货车的司机，不知道人家在等着提货吗？不知道等待的心情有多迫切吗？你以为你那ว车里装的只是一箱箱物品？错！那可是一颗颗心啊，是件人和收件人的心呐！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表弟来了他是回来拿东西的
确切地说，我没有看见水。我看见的是鱼。很大的鱼。我一下子想起了庄子。惊喜无比，嘴里差不多出了欢呼。那些鱼都是活的，有十几条，甚至是几十条，每一条都壮硕、从容、自由自在。而且，它们的形体各不相同，有像鲫那样眼睛圆溜溜肚子圆滚滚的；有像鲟那ว样骨骼清奇颜色古朴的；还有的体形修长，长着蝴蝶一般的尾巴。这么多的鱼聚集在一块儿，像群鸟在天空飞翔。它们彼此亲密，却又若即若离。水上有一条木船，不划自行。一个渔民赤脚站在船舷，双手有力地向怀里收网。我看不清鱼网，可是我看见有那么一小群鱼，它们靠得很紧，游动的方แ向也跟其它的鱼不一样。被网的大鱼渐渐脱离鱼群，跟随木船向远处雾濛濛的地方แ游去，一点也不挣扎，好像心甘情愿被渔人网走。除了情网，我想像不出世界ศ上再还会有这样神奇的网。我羡慕死了那个渔人，哪怕只要弄到一条鱼，我也会心满意足啊。可我就是弄不到เ。他却有那么多。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
我决定回家。领导们一开起会来就没完，我知道今天是见不到เ他了。在楼梯拐角那儿，我碰见了一个熟人。她是一位颇有势力的官员的太太，也是我的同事，级别比我要高。但是通过不算多的交往，我能够感觉到，她对我抱有好感。我跟她打招呼。我们互相询问：你怎么在这儿？回答也是一样：来参加会议。
我是莉莉的朋友。
噢，是你。她笑了，显然认得我。
我说了来意。她点头微笑，说好的。
我能进去吗？
可以，进来吧。
看得出她很高兴。我绕过长长的柜台，进入姑娘们的工作区。背后有人忿忿地看我。别生气，老兄，这就是关系。
我的事没一会儿就办好了。可我仍坐在那姑娘身边。不时还帮她一点小忙。她很高兴有个ฐ帮手，笑得更好听了，小脸红扑扑的。我喜欢听她们的叽喳声。我自己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时光，我记不清了。忽然，落地长窗那ว儿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姑娘莫名其妙。我手指着窗外。可是那儿已经走上来几个电视台的人，一个姑娘，身后跟着个扛摄像机的小伙。我笑的不是这个。刚才有个ฐ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小伙子，一边往悬梯上走，一边回头向下面看那几个ฐ拍电å视的人，结果一头撞上了门前的雨檐。那一下可不轻。我听到沉闷的一响，“嘭！”小伙子啊了一声，声音很低。那两样都够他受的：撞击和恼火。我还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向门口张望，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却没看见捂着脑袋的人。
让姑娘们兴奋的正是这个，电视台的人来了。有三个扔下手中的活抢着往洗手间跑，到那个管排泄的地方去锦上添花。我身边这个没动。真是好样的。可她怎么也算不准数字了。这回又是我帮了她忙。她冲我妩媚地一笑。就这么เ一会儿工夫，她像是变了个人。
摄像机在屋里扫了两圈就走了。女导演不喜欢这群丫头。
老女人！姑娘们骂她。可我看那导演与她们差不了几岁。
电视台的人一走，天就黑了。
白天到เ事务所来，在这房子里办事，是赏心悦目的。落地长窗视野开阔，门前的木质悬梯没有扶手，似乎危险，但视觉效果极好。远处是大海，大海上是蓝天白云，一条黛色的公路随着大海ร的曲线延伸到远处。近处，在悬梯尽头，大门的一侧，摆放着许多花草，在那ว后面，就是黑黝黝的，长年渗水，长着苔藓，草木葳蕤的山体。鸟鸣阵阵、花香袭人。真是人间天堂。可是，到เ了夜晚，情形就换了一个样。屋外黑乎乎的，风呜呜地吹，植被沙沙作响，不知哪里传来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像年老体衰之人得了尿失禁，听着让人既不舒服又惴惴不安。谁都要老的。
姑娘们都忙着收拾。马上下班了。这会儿她们吆三喝四，结伴去洗手间。有人低声地交头接耳。我的姑娘不满地咕哝：又在说那件事。
什么事？
事务所里闹鬼。
有鬼？是真的？什么样的鬼？
我后悔留在这里。留下是因为我觉得跟这些姑娘们呆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回家面对冷壁清灰要强。
我遇到เ过一次，它一闪就没有了。她一边对着镜子补粉一边说。
是什么样呢？
没看清楚。其实不算什么，它不伤人，只不过喜欢恶作剧。
它做什么了？
有时在人家的茶杯里放头，有时在别人上厕所的时候嘭嘭嘭敲门。最可怕的一次，它在一个人——那个人现在不在这里了——在那ว人的包里放了一块肉，人家都说那是人肉……真的，是人肉，拳头大一块，软软的，没有血，有点白。
我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怎么还敢来上班？
它不是经常出现。可是这两个ฐ星期它出现了三次。有一次，经理办公室里突然冒出一只死猴子。真让人害怕。
正说着，一个瘦削的男子走进大厅。他长得像英国人。是他的条纹背心使他像。英俊的经理对正在收拾包包的姑娘们说：明天早上七点，火车站集合。姑娘们先是吃惊，有一个问去哪里。另一个问干什么去。去旅๓游。经理说。噢——姑娘们欢呼着拥向经理。他倒退了两步，看见了我。
我也去，行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出这要求。但是经理却答应了。
可以。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我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坐火车了。我常用的交通工ื具是汽车和飞机。不过，凭良心说，现在的火车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舒适，度也越来越快。火车也像事务所一样，两旁都是大玻璃窗，视野开阔。在这个ฐ运动的房子里看外面，就像是在童话世界里。可是姑娘们还不满足。她们蜂拥到车头，在司机背后叽叽喳喳。车头四面全是玻璃。
哇，真美啊，感觉就像在飞！
那你就飞吧。
不，我还要一个帅哥带着我一起飞。
哈哈哈——
……
忽然，车头前出现了一张脸。旋即消失在车头下方。我清楚地看见他朝姑娘们，或者是朝压向他的巨大机器望了一眼。也可能是向上帝出最后的呼喊。姑娘们惊叫起来。她们也都看见了。那张脸异乎ๆ寻常地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个年轻男子。绝对不过3o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