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今天有心事啊，喝酒都是心不在焉的。”弘义和尚拿杯子磕了磕我手中端着的酒杯。
等等，看什么戏。
“我兄弟要开学馆，你帮他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大人请说，高某一定尽力。”
奥马尔一惊，浑身哆嗦了一下，更多的汗流出来，我扬了扬下巴指着小官儿的位置，奥马尔回过神来干咳了两下，声音微颤地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一下的。”这是我教他的。身为一个王者，最忌讳让下面的人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含糊过去反而让臣子们心生敬畏ั。也更好统治。这是中原的皇帝最常用的招式，却是第一次来到西域。西域的王们总是习惯让臣民了解自己，用自己้最平和坦荡的样子博得臣民的依附。多么เ可笑的理论。所谓“敬畏”，不管多么“敬”，总归是要“畏ั”的。
“不难！”哈格耶立正站好说到。
总有人喜欢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形容别人胆小。可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知道其中滋味的。十年，若是十年之后莫罗国不再记得曾经的耻辱，那这个国家也就完了。如果十年后莫罗国只记得当年的耻辱，这个国家同样完了。
“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跟国王进言。”阿勒哈达晃得更厉害了，“老头子我不是莫罗国的大臣，只不过是一个走到เ哪吃到哪的闲人而已๐，无非是在西域有点小小的名声，到เ了任何国家国王都会纳为ฦ臣子，也没个什么官职，也没个什么期限，来便来走便走，老头子我的话也说不上偏袒哪个。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老头子我就是那个旁观者。”
“你不知道，他在他们国家可是个大官！”奥马尔在一旁้附和着。
奥马尔听了苦笑两声：“平民无罪？你问问那ว个姓赵的小子他都对莫罗国的人民做了什么！当初你们杀进莫罗的时候可曾想过平民无罪！当时莫罗国城中ณ浓烟蔽日，火光冲天！勇士们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子就拿着武器跟你们的兵卒纠缠！你知道你们的军队杀了多少莫罗平民吗？一共八千四百九十二个！都是些老弱妇孺！这个时候你过来跟我说‘平民无罪’？那你们也去跟我的莫罗子民说吧！”
“二子，我问你，那群楼兰来的歌舞团呢？”
大臣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着，奥马尔就跟没听见一样站在大殿正中，抬眼看着皇帝。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若是当初的奥马尔，现在这朝堂之ใ上想必已经血流成河了？
“怎么没看见你们皇帝的人啊，我听说外国来的国王朝拜不都有仪仗吗，我这个怎么就你自己啊。”奥马尔突然问我。
这帮人啊，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我伸双手托住郭晏的下巴不让他咬下来，郭晏手被绑着，脚๐也起不了作用，就在我身上扭来扭去想要把头压下来。也确实是来得突然，赵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揪住缠在郭晏身上的绳子把他举过头顶ะ，作势要摔，我赶紧ู喊住他：“且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脖子，又摸了摸身上，嗯，挺好，零件还都齐全着呢。此时赵誉也把郭晏放下来了，可手还拽着绳子。
又很久ื，林青崖转过身来想要站起来，一眼看见皇帝赶紧又跪下了：“皇帝恕罪，草民不懂规矩。”
“听说莫罗国出事了。”
“皇上明鉴，臣虽与郭相私下交好，但并未结党营私。”
“烦劳东方大人挂心了，一切都好。”秦紫嫣点点头，一脸的幸福。女人如果做了母亲，就会变得慈柔很多，是不一样的女人。她们不再有女人的懦弱和踌躇，只要是为了孩子，再怎么娇柔的女人都会变成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士，也许这就是母爱吧。
周围的大人们一个个起身四散开来，躲得远远的，口中吆五喝六地说着什么，还不都是让我顺ิ了郭晏的心意，要么就全家死光之类的话。我看了看他们：“都回来坐，回来坐，没事，没事，不就是吃饭喝酒吗，站那么远哪还夹的到菜啊。”我摆手招呼他们过来，只招回来了一片骂声，和建议郭晏现在杀了我扔进河里就说是酒醉溺毙的声音。这帮人啊，出主意都没个新意。腐朽不堪，腐朽不堪啊。
四宝？这个太监一定是皇帝安插的耳目。要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但这种棋子不是不能利用的。皇帝能给他的很多，但是一个太监而已，皇帝不会上心，反而是我这种外臣更需要讨好他，他能从我手里得到的比皇帝的许诺更实际。
王管家毕竟只是个下人，这种事既然主家说了，也就没什么争辩的必要了。午饭后，整个院子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花该开的开，树该绿的绿，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用穿着孝，也不用故意装出悲伤的样子。这不挺好嘛。林青崖也自在了许多，抱着我家中的古董字画一遍一遍地摩挲。
“颢渊？颢渊？”我听到皇帝ຓ在叫我。可我不想搭理他。
第二日上朝，郭晏远远看着我，满脸笑意。好吧，抓紧办了也好。于是一下朝，我便跟皇帝ຓ请示要去拜见提亚公主。
“郭相之意我懂。不过郭相想让卑职做什么呢？”皇帝用不用你我左右不了，我若真的进言让皇帝重用他郭晏，便是我俩结党营私的铁ກ证，郭晏应该没有这么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怎么，要折磨我一辈子吗？”雪霏苦笑两声，尾音带着哭腔。
“提亚吧，奥马尔王子不能进宫，你们既然相识，就去跟她说说话，朕也不想天天看一个哑巴。”
“林神医现在可以看病啦？”我坐到一边指了指赵誉。
赵子昂死后，雪霏也着实难过了好久，毕竟他两家旧日的交情还算不错，赵子昂当初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甚至动过让赵誉纳雪霏为妻的念头。不过也就几日，雪霏就释然了，怎么说赵子昂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要么怎么说人情这东西至热至冷呢。我们还是过着夫妻一样的日子，虽然还没成亲，连两旁外人都认定了我们就是两口子，皇帝当众说的嘛ใ，赵誉一回来就成亲，算作双喜临门。
赵子昂眉尾高挑眉头紧ู蹙，略๓显浑浊的眼球猩红猩红的，每一道皱纹或伤疤都传出刺骨的痛。赵子昂没穿铠甲，只是一袭白袍附体，如今也隐隐地抖动起来。这个ฐ年纪还要带兵出征，不管怎么说，父母之ใ爱子，不过如此了。
“万一他们就是不吃这一套呢？”
“为民除害？你可知道前几年黔渝之地地震，这条‘地头蛇’倾尽家财运粮运水？你这也叫为民除害？也不编个ฐ好点的理由。”什么？开赌场的难道不是只会让别ี人倾家荡产吗？居然自己也会倾家荡产？
“东方大人，东方大人，这个，我们抓人也得有个由头啊。”管事的为难地说。
说是最大的赌场，并不是说面积有多大，装ณ潢有多豪华。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觉得赌场就是有高高的穹顶，上面画ฑ着赤身的人物，四周都是金雕镶钻饰宝石的柱子，灿灿的炫目，还要有几个穿着暴露的使唤丫头穿梭在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之间，端着个盘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摞着金条银票。最好还有个杀手什么เ的人从大穹顶ะ上跳下来，然后杀死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最后抢了赌场的老板娘跑了。
“醒时莫醒世，醉时且醉实。醒世无醒时，醉实非醉时。”
“生病了怎么เ能赶路呢！跟我回去，我找最好的大夫给张先生治病！”奥马尔王子说着就要往车那边走。我拦住他，客气地笑了笑。
“那他们呢？”
“他是临时随我过来的，走得急我也就忘了。”张修德歉意的笑了笑。
我连忙起身还礼，随即端起酒杯：“今日仓促搅扰，承蒙伯父伯母照ั拂，晚辈敬酒一杯，二老自便，我先干为敬。”说罢将酒一饮而尽。其实我很厌烦这些礼数上的事情，我总觉得既然是家宴，自在开心便好，多了这么多繁文缛节，总叫人不得痛快。我坐下时瞥了一眼雪霏，见她面露厌色，想必她也不喜欢这般拘束。
“东方公子这就觉得不错了吗？”老板娘脸上的妆都挤到了一起，“一会还有更精彩的，保证意想不到，肯定让您带来的这位贵客满意。”说完，计谋得逞了一般跑开了。还能ม有什么惊喜，高雅堂的手段也差不多就到เ这了。总不能请那个ฐ唱戏的过来现场表演表白吧？
“你还没告诉我他爹去哪了。”
“而且你们还会惩罚那些吃猪肉吃狗肉的人。这并不是因为吃它们的人错了，也不是因为不吃的你们是对的，而是因为不吃猪狗的你们是多数。”我靠在窗台上晃着手说，“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真理永远不掌握在多数人手里，但是道德永远掌握在多数人手里。所以道德的正确与否值得商榷，这也就是为什么需要严格完备的律法来规范大多数人和他们手中的‘道德’。其实这很好懂的。设想一下，你们莫罗国有一万人，其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吃屎，那么เ剩下的那一个绝对是道德败坏，因为只有他不吃屎。”
渃米拉似乎一时间无法接受那么多的信息，瞪着眼睛想要反驳却也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驳起。说起来这张生气涨红的下脸蛋真叫人想去捏一下。
“当然了，我也不想让你，或者说你们，明白吃屎是不对的。佛家有‘破执着’的话，我们汉人的先贤也有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喜欢被人强迫，自然也不会强迫别ี人。”我笑着转过身，外面弘义和尚已经规规矩矩地对着我跪下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还有几个来的早的信徒也不得已地跟着跪下，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很厌恶我刚才的言论，尤其是“吃屎”这种比喻。
我走出去伸双手扶弘义和尚起来。“大师何必行此大礼ึ啊。”话是这么เ说，可心里却欣然接受了他的跪拜。
“贫僧晨起时心中有一念想求着我早些过来这里，没想到居然听到了施主的开释，贫僧今日又增进了不少。”弘义แ和尚的神情不像是在恭维我，而是发自内心地谦卑和尊敬。弘义和尚双手合十向我行礼，又转过身朝着几个来得早的信徒说：“刚才施主的话你们可曾听到了？”
“听到了。”信徒们异口同声。
“这位施主虽不是佛门中人，却已然洞然了‘执着’和‘众生平等’的佛理。汝等也修行很久了，可曾真的放下了‘执着’，可曾真的理解了‘众生平等’？”渃米拉也跟着出来，躲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听着弘义大师训话，“佛祖所谓‘众生平等’，并非汝等所宣扬的际遇平等、福祸ຖ平等，而是法性平等，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这世间何时真的有过你们所说的平等？众生从无始以来，造的善业、恶业就是不等的，自然不能要求果报相等。汝等对待猪狗之心，便是汝等对待他人之心！如今施主以‘吃屎’教训汝等，汝等还有什么脸面心生厌恶？汝等此心境如何得佛祖妙法？”弘义和尚立目怒视，慈悲之ใ相不在，更不是与我私下里那副放荡不羁的身骨，倒是颇有些护法金刚的霸气。
毕竟，佛祖也有降魔时的惧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