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很敞亮,我那点儿事情早抖搂得比水还清呢,我有什么可交代的?
他说“想哭”两ä个字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真的,我看见他的眼圈发红,似乎是在强忍着眼泪我没敢盯着他的眼睛看,我知道,像他这种人一定很爱面子,他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也有脆ะ弱的一面杨远好象明白我的意思,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调整姿势坐稳当了,大口吸了一口烟,冲我噗地吹了一下:“小子,哥哥是条硬汉子,你别不好意思说话”
我没说话,把水送下,拉着水车就走了……我的心乱得像长着一团鸡毛
我听了很生气,就带人去了他家,砍了他几刀,他的家也被我砸了
我爹戳了我一指头:“快叫,这是你周阿姨”
杨远把身子往墙上靠了靠,戴着脚镣的腿随即伸了过来:“来,先给哥哥缠缠镣子,我的手用不上劲儿”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嘟囔了一句:“知道,不就是李杂碎的伙计?”
李杂碎?谁是李杂碎?我茫然,站着没动:“哥们儿,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那五上前拉了那汉子一把:“管子,别这样,蝴蝶跟老李不是一路人”
我顿时有点儿明白了,莫非李杂碎是说的李俊海?
那个叫“管子”的汉子哼了一声:“李杂碎可是整天在这里喊山——我是蝴蝶他大哥,我是蝴蝶他大哥”
我乜了他一眼:“哥们儿火气不小艾他是我大哥又怎么样?”
那五见我有点儿上火,轻轻拽了我的胳膊一下:“呵呵,他不了解你,慢慢来”
管子站起来,把一只手掰得咔咔响:“怎么?跟我拿‘怕头’是吧?来吧,哥哥跟你过上两招”
我瞟他一眼,在心里一掂量:这家伙好体格,玩真的我不一定是他的个儿,心里就盘算好了应该怎么应付他
那五一看这个阵势,慌忙拦着慢慢往上起身的另外几位:“都坐下,都坐下,你们听我说……”
我装做很害怕的样子,腆ດ着脸靠近管子:“大哥,别动手呀,大家凑到一起都挺不容易的”
话还没说完,管子就蹲在了地下,脸扭曲得像一条急速盘缩的蛇——我下手了,我在他的裤ไ裆里猛地撞了一膝盖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另一个膝盖就跪上了他的脖子,他立刻就变成了一滩鼻涕๓,毫无反抗之力,连喘气都不顺溜了,因为我的膝盖将他的气管压瘪了一边压着他,我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指着楞在一旁的那几个人:“看什么看?都给我老实!”
这批家伙一下子全蔫了,有几个竟然笑了,笑得像太监:“那五,快叫你伙计住手艾大家没想干什么呀”
那五似乎也有点糊涂了,转过身来冲我直唱歌:“蝴蝶蝴蝶你干啥,蝴蝶蝴蝶你干啥……”
我在膝盖上又用了一把力气,感觉他的气焰全下去了,才站起来,拍着手说:“都别ี跟我玩楞的艾我的拳头没长眼”
管子躺在地下好长时间没有动静,直到那五上去拍了拍他的脸,他才大声地咳嗽起来:“怎么เ回事儿?打人了这就?”我挪到马桶的位置站下了,防备他再跟我发毛,万一他发毛,我想直接用马桶盖砸他我就这样直直地看他,目光炯炯我有这个ฐ经验,这时候越不说话,他越发虚,最后他可能会彻底放弃尊严这时候,整个号子里鸦雀无声,连别的号子都没了声息←然,呆了没半分钟,管子的眼睛就不敢跟我对视了,他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家猫,出溜一下钻到了自己的被子上我在心里笑了,哈哈,这就是人!在哪里都一样,“你不操他娘,他是不会叫你爹的”,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到เ这里,杨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咳,这叫什么事儿嘛,其实管子这人挺不错的”我听得津津有味,正想问为什么大家管李俊海叫“李杂碎”,阎坤在隔壁又喊上了:“远哥,刚才提审,我看见俊海了!”
杨远的眉头又凸了起来
阳光已๐经转到了东面的墙壁上,把几滴蚊子血照得很新鲜,熠熠ຈ地放着红光
杨远又沉默了,低着头,用一根指头不住地抠脚镣缝隙里的一点污垢
我没敢催他,我害怕他冷不丁砸我一手铐我觉得他像一只奔走在荒野上的狼,稍有刺激就会做出什么เ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尽管他这时候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ะ动,但我的潜意识里有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因为ฦ什么这样闷坐了一阵,晚饭就开始了我发现他的饭量很鞋我几乎ๆ可以吃他两个人的←慢腾腾地把自己的馒头掰在缸子里,然后从被子后面拿出一个ฐ玻璃瓶子,拧开盖,伸进勺子去挖了一勺黄色的东西,边往缸子里刮ุ那东西,边问我:“来点儿?”
我凑过去,上鼻子一闻,一股浓郁的炸肉香扑鼻而来:“猪大油?”
杨远斜我一眼,又将瓶子盖上了:“你还是别来了,肚子挂不赚容易拉稀”
我怏怏地退回去吃我自己的饭,小气鬼,你怎么知道我的肚子挂不卓
杨远见我不高兴,放下缸子,用双手套住我的脖子笑道:“你小子真没劲,远哥不是那ว样的人,好了,吃饭”
杨远收回手,用水把馒头泡了,像喝稀饭那样把馒头吃了这样,他的咸菜自然就归我了
吃完了饭,大号那边就开始放茅了杨远站起来,将耳朵贴到窥视孔上,面色严峻地听那边的声音我估计他是在听李俊海的声音,因为ฦ在不知道李俊海ร也进来了之前他不这样,这个动作在他跟我讲故事的时候,曾经重复过几遍可惜,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听到他想要听到的声音←似乎很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地转换动作,不是让眼睛贴上就是让耳朵贴上,直到管理员站在小号走廊上咋呼了一声“放茅啦”,他才恋恋不舍地吩咐我:“搬着马桶,咱们走”
因为ฦ我们这个ฐ号子靠近前走廊,放茅自然是我们先放路过阎坤号子的时候,阎坤的眼睛像两盏灯,冲杨远不住地放光杨远咳嗽了一声,把手铐ຖ往上扬扬,吹了一声没有声音的口哨阎坤接着就在里面叫唤上了:“快来人艾我要拉裤子了!”
管理员上去,一巴掌煽到窥视孔上:“先憋着!”
杨远扶着我的肩膀,慢慢挪着脚步,回头笑道:“哈哈,让他拉裤子里拉倒”
管理员不理他,远远地站在那头瞪着他的背影发愣我蹲在厕所涮马桶的时候,杨远告诉我,呆会儿你涮完了就蹲在这里装做上大便,我想见见阎坤←的口气不容置否,或许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口气说话,来不得一点商量〉来也怪,我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听他的为什么?说不上来,反正我涮完了马桶,直接就蹲在了便池上,像一只听话的家猫杨远站在门口抖了抖用布绳拴着的脚镣,似乎很着急:“还没拉完?你倒是快点儿拉呀”
管理员走过来,用钥๓匙敲了敲门:“快点儿!磨蹭什么?”
我装ณ做拉得很难受的样子,哼哼唧唧地说:“拉不出来……哎哟,是不是便秘?”
管理员转身催促杨远:“你先回去”
杨远站着没动:“他不扶我,我怎么回去?腿沉得像麻袋……”
管理员盯着他的腿看了一阵,似乎ๆ很无奈:“要瘫了?好,你在这里等着他”
杨远把身子倚到门框上,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说:“真臭啊……快拉啊兄弟”
管理员似乎ๆ受了感染,皱着眉头退远了,他好象是等不及了,要赶紧结束这场放茅
杨远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悄声说:“一会儿阎坤来了,你就出去”
刚说完,走廊那头就传来阎坤的声音:“憋死我了,你怎么才给我开门?”
杨远见阎坤来了,大声说:“老阎,臭艾真的拉裤ไ裆ด里去了?”
“哎哟,全他妈淌裤腿里了……”阎坤像一条泥鳅,一扒拉杨远,嗖地钻了进来
“哈哈哈,吃什么เ了你?”杨远的声音还是那么เ大,“我看看,拉出什么เ稀罕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