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老夫人和柴靖宇其实早将这两件事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又一遍，到后来既不愿提起，也不愿回忆，更不想当面锣，对面鼓地将话说个通透。今天之ใ所以摊了牌，也是因为柴宏宇无理取闹，非要诬告柴靖宇想害死他，柴靖宇反驳时说起此事，便一时没有收住。
老国公依旧ງ不睁眼，也不说话。
柴老夫人道：“你觉得老身残忍，却不知道老身是为了我柴家全族的安危！你爹所做的事情，若是败露了，就是灭族之祸ຖ！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相信你爹所谋之事能够成功吗？老身早就告诉过他，赵宋立国已经百余年，现在他以大周皇室的身份揭竿而起，绝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是天下英雄共讨之ใ！且第一个站出来，要将咱老柴家消เ灭的，不是别人，肯定就是咱老柴家的那些旁้支！那些其他姓柴的叔伯们！那些跟柴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们！因为他们怕，他们知道老柴家不可能ม成事，他们怕牵连到เ自己，所以他们为ฦ了跟我们扯清关系，会拼尽全力，将柴家嫡系置于死地！”
“再后来，我听到เ了二叔也中毒的消息，但他显然比我爹幸运了太多，总算没有危及性命，虽说是要躺在床上养个小半年，也总好过一命呜呼不是？
柴老夫人淡淡道：“我们母子关系也很紧张，你是知晓的。”
祠堂里默了一会，柴老夫人才接着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突尸祸，妇人俞氏命管家保护家人及宾客，却漏了两ä个孙儿，险些让柴家断了子嗣，特来请罪。”
“你怎么เ说话呢？”柴俊义แ指着柴靖宇，颇为ฦ恼怒，转过身来，对柴老夫人躬身道：“老夫人，儿子实在冤屈，柴靖宇向来胡闹，处处跟我家宏宇争锋相对，我念在故去大哥的份上，不仅不跟他计较，还常常在他惹祸之后帮他处理，可这一次……他居然下手毒害我儿，若不是宏宇命大，恐怕已经被他所害了！他们可是堂兄弟，他怎能……”
袁管家道：“大公子，往这边走，老夫人和二爷都在后堂呢！”
但一来李吉为ฦ武功高强，寻常箭矢未必能ม奈何得了；二来无为ฦ军兵士就算跟了黄铮，也没胆量当真向李吉为下杀手，所以射出来的箭矢也都长了眼睛，纷纷绕着李吉为走。
宋清韵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向柴靖宇，却见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人的表情竟是说不出的镇定，就好似眼前生的这一幕幕惨象，竟丝毫没有触动到他一般。
那人道：“是……无为军打进来了！杀人啦！放箭啦！无为军杀人啦！”
就在这两人一呼一应的时候，拉着宋清韵往外跑的柴靖宇听得真切，冷冷道了一句：“若是蔡大人也变成丧尸了呢？也格杀勿论么เ？”
蔡德章话刚说到一半，只听一声惨叫，众人纷纷侧目。
柴靖宇接着道：“后来有个护院走上去，将那ว丧尸的脑袋给一脚踢开，那颗脑แ袋的嘴依旧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咬什么东西，于是那护院拿了块石头，将丧尸的脑袋砸破，那丧尸脑袋这才消停了下来，可给他治伤的那个大夫，却硬生生被他咬死了。生了这么多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气氛说不出的紧ู张，家父刚想缓和一下气氛，让众人放松一下，突然之间，变故又起。”
柴靖宇道：“虽是个ฐ活人，却突然变成了活死人！”
柴老夫人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悄然给袁管家使了个颜色，袁管家心领神会，微微颔首，悄悄退了出去。
蔡ກ德章此言一出，柴老太太浑身都抖了一抖。
柴宏宇道：“坚决不做才子？你真是敢说，你做得了才子么？你吟得了诗么เ？你作的了词么เ？你会什么เ？吃喝嫖赌也算本事么？混迹勾栏也算风流么？你三天两头醉卧在玉香楼，看望妓女比看望祖父都勤快，卖掉祖传的宝贝，给一个青楼女赎身，也当是光荣吗？”
众人暴汗。
杨垲死掉之后，蔡德章的小妾杨氏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整日里啼哭不止，鼓足了劲在那里吹枕头风，也不知是不是枕头风的级数比台风更高，知府大人居然真的为了这个所谓的小舅子，请了那么多大有身份的人，找到柴国公府来了。
柴靖宇说这话，真不知是给蔡德章道歉，还是在损他，蔡德章脸色越来越难看，柴靖宇正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话头一转，惊叫道：“咦！清韵姑娘，你不是私奔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袁管家一脸古怪神色：“二爷和二少爷把小公爷给带回来了！”
“岂有此理？”蔡德章暴怒，叫道，“攻击一州府尊，咬死知府亲兵，真是罪该万死！给本府杀了他！”
“呸！”陈文敬啐了一口，嘴里喋喋不休地骂了两ä句，也不再用强，更没有像方แ才那ว样腆着脸道歉，而是自顾自坐在一边，将自己从柴靖宇那个阁楼里卷来的珠宝重新า包裹了一遍。
事情没有他想象中ณ那么糟，跟当年突如其来的生化末日不一样，这只丧尸狗虽然也穿越到了北宋，但这一次的生化危机，却是可以控制的。丧尸病毒最可怕的，莫过于通过咬人来传播，一旦被咬中就无法幸免，还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变成另一个丧尸。
宋清韵见柴靖宇绕过屏风，就不再说话，隔着屏风能看见他的人影直愣愣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不由心里奇怪，走到屏风后，叫道：“文敬，那玉佩不能拿……”
宋清韵属于那种准天后级别ี的名妓，偶尔出去搞个商演，出场费必定极为昂贵，要请她陪酒吃饭，费用更是高昂，而柴靖宇每次去见宋清韵，都带着陈文敬。
这一年，大辽已经日薄西山，苟延残喘。
倒是柴靖宇问道：“病老头，你说‘老头子今日死期已到’是什么意思？今天就要死了？”
老国公道：“嗯，今天。”
柴靖宇问：“迟一点不行？”
老国公道：“我等不了了，非得今天。”
柴靖宇道：“那我敬你一杯酒，你已经八年没喝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我考中童生的时候。”
老国公道：“那ว你得快点，不用温酒，等不及那功夫。”
“好！”柴靖宇拿起供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端过来递给老国公，他知道这病老头连抬胳ฑ膊的力气都没有，就准备给他喂。
老国公道：“让我自己来。”
柴靖宇将酒递过去，老国公居然当真抬起胳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罢酒，老国公道：“酒喝过了，你让开点，我要死了，别挡着道……还有，以后上香的时候，别ี忘了敲两个核桃给我，其实你二叔那两个ฐ八百两银子的核桃，还当真挺好吃的。”
柴靖宇点了点头，又道：“先别急着死，死在宗祠里，对先人不敬。”
老国公道：“好，你来抬我。”
柴靖宇对柴宏宇道：“过来搭把手。”
柴宏宇对柴靖宇使唤他颇为不乐่意，但这时候却不便反驳，只郁闷地走过来，跟柴靖宇一同将老国公的藤椅抬了起来，送到了宗祠外。
两ä人将藤椅放下，却见老国公已经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柴宏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嚎啕大哭：“爷爷啊！爷爷，您怎么เ就这么走了呢？爷爷，老柴家逢此大难，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柴俊义也反应过来，急忙从宗祠里奔了出来，然后抱住老国公干瘦的大腿，也开始放声恸哭。
虽然这两人费尽心力，也没能挤下来一滴眼泪，但干哭也是哭，就好比干洗也是洗，而且可能效果更好。
在无名院子里的众人们听到哭声，也纷纷闻声而来，得知是老国公逝世，那ว些江州的名门贵族们纷纷掩泪，向老国公遗体郑重道别，劝家属们节哀；而家丁丫ฑ鬟们听闻老国公没了，也纷纷跪了一地，按照儒家礼仪，开始放声大哭——哭得越响，便表明越忠心，还得保持节奏，越是豪门望族，就越是规矩大，哭不出节奏不行，哭错了节奏更不行。
老国公死了，家丁们哭得很有节奏感。
只有柴靖宇没心没肺，心里暗自埋怨，心想自己先前眼泪流了不少，可惜早早ຉ擦干了，不然现在脸上挂着泪痕，还能过去应个景儿。
宋清韵从祠堂里退出来，在这个ฐ院子里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想了一想，便下意识走到柴靖宇身侧。
却听这厮正在自言自语：“这病老头，行事干净利落，说死就死，一秒都不等，死得这么标准，真他娘有个性！来来来，点个赞！”
说罢，伸出大拇指，指着已๐经西斜的太阳，点了一点。
宋清韵一脑门子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