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站在温宁身前,与蓝ณ忘机面对面瞪眼,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一阵强烈的心虚。
薛洋从十五岁起便是混迹夔州ะ一带远近闻名的大流氓,笑容可掬,手段恶毒,个性残忍,夔州人人谈之变色。他年少之时流落街头,似乎与常萍的父亲有过一点嫌隙,这一点嫌隙,便叫他记了数年。这桩惨案,有一半的缘由,便是他的报复。
“不错不错。”伙计吃了两粒花生:“这些什么เ世家门派的恩恩怨怨也很复杂呀!我琢磨着,常家肯定是被其余的修仙的报复了,杀人夺宝不是常事嘛,那些说书的和传奇演义里面都这么写。不过,虽然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好像和一个很有名的大魔头有关。”
入了城,在熙熙ກ攘攘的行人之ใ中ณ,蓝ณ忘机问道:“恶诅痕如何。”
这只封恶乾坤袋虽然只有手掌大小,但能ม作储物之用,且里外双层都绣有繁复的咒文,加持了数层封印。蓝忘机将那条手臂封在袋中,方才将它压在桌上的茶盏下,此刻躁动,碰翻了茶盏,二人才想起来,该合奏安息了。
聂怀桑必然是想到了他的大哥,神情一阵低落,又道:“……在这些家主们生前,他们佩刀的躁动尚能ม由主人压制。可在主ว人死亡之后,它们无人管制ๆ,就会变成一把凶器。”
蓝忘机站在他身后,忽然出声唤道:“魏婴。”
魏无羡诚恳地道:“我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
魏无羡道:“我也知。在行路岭传谣言、放走尸、设迷阵、建石堡的,一定是同一批人。再加上棺中的刀,十有是他。可现在若是不抓现行,再想抓他就难了,也师出无名。”
棺盖被打开的那一刻๑,四周的嘈杂声忽然成倍高涨,潮水一般淹没了魏无羡的听觉。好像他们此前一直被无数双眼睛偷窥着,这些眼睛的主人在悄悄地监视并讨论他们的一言一行,见到他们要打开棺木,忽然激动起来。魏无羡本设想了几十种可能,做好了应对腐臭扑鼻、魔爪突伸、毒水狂喷、毒烟四散、怨灵扑面等等的准备,他最希望的是看到金凌。然而,什么เ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
郎中怒而背筐:“传闻本来就没传这些!”
魏无羡:“我自己用。”
含光君的住所旁人不能随意踏入,他们也只能在外喊喊了。蓝ณ景仪怒道:“真是没羞没臊!含光君又不是断袖,他睡你?!你别去睡他就感恩苍天了。起来!把你那头驴子牵走,好好治治它,喧哗死了!”
临ภ近午时,他们才返回云深不知处。蓝ณ忘机端坐案边,整整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棂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
此时,船只已飘至碧灵湖的中ณ心。湖水颜色极深,墨绿墨绿。忽然,蓝ณ忘机微微抬头,道:“现在立刻回去。”
聂怀桑道:“大抵是可以的……”他如打了霜的蔫ຑ瓜,求助地看向魏无羡。魏无羡嘻嘻而笑:“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蓝忘机眼也不抬,道:“多抄一遍。”
魏无羡嘻嘻而笑:“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塞,岂非下策……”蓝ณ启仁一本书摔过来,他一闪错身躲开,面不改色,口里继续胡说八道:“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也可以,为ฦ何不能为人所用?”
聂怀桑:“不是那老头。你须ี得小心的是他那个得意门生,叫做蓝湛。”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然积威之下,绝无二话,众人立刻散了。蓝忘机则从从容容地提起魏无羡的后领ๆ,一路往静室拖去。
魏无羡道:“我喜欢男人的,你们家这么多美男子,我怕我把持不住。”
有人迟疑地响应,更多的人却是犹疑不决,缓步后退。那名修士又喊道:“各位道友,千万拦着他别让他跑了。这可是温宁!”
石窟众人齐齐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突然,神祠外抢进来一人,提着一样东西,泼了那天女石像一身,石窟中顿时充斥了浓烈呛人的酒气,他持一张符纸在空中ณ一划,掷于石像身上,神台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石窟映得犹如白日。
大梵山里的食魂煞,他是不能ม要了。毕竟他和谁抢,也不会和金凌抢。
蹿了出去还一声长鸣,若不是叫声太难听,这势不可挡的英勇气势,说是匹千里骏也有人信。魏无羡猝不及防被它从背上掀了下来,险些摔得头破血流。花驴子大头超前冲向那名少年,似乎坚信自己可以用脑แ袋把他顶飞。那少年还搭着箭,正好朝它拉弓,魏无羡还不想这么快又去找一匹新า坐骑,连忙拽它缰绳。那少年看他两眼,却忽然露出惊愕之色,旋即转为不屑,撇嘴道:“原来是你。”
魏无羡笑嘻嘻伸手去接,那只花驴却昂头龇牙去咬。魏无羡赶紧一捞。见这驴子对这只小苹果垂涎不已,福至心灵,用一根长树枝和一条渔线吊着这只苹果,挑在花驴子头前。花驴子闻到前方แ苹果清香,想吃,追着那只总也差一点点的苹果,昂头前冲,竟比魏无羡所见过的所有名马驹都要快,一骑绝尘!
魏无羡相信,莫玄羽的复仇对象里,一定少不了莫夫人。最长最深的那条伤口,就是为她留着的。而它竟然消失了。
丧心病狂!
看来这莫家庄近来不大太平。走尸,意如其字,即为走路的死人,一种较为低等,也十分常见的尸变者。除非是怨念极强的死者,否则一般目光呆滞,行走缓慢,杀伤力并不强。但也够平常人担惊受怕的了,光是那股腐臭就够吐一壶。
万幸,这具身体并非天生样貌清奇,只是品味清奇。一个大男ç人,居然涂ิ了满脸的胭脂ฦ粉黛,还涂得如此之ใ丑,噫,如何能忍!
只是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同一个没敢说出来的念头。
魏无羡体贴地道:“没事!兔子那么可爱,谁不喜欢。来,含光君,你好好洗漱一下,洗把脸,喝点水,咱们下楼就出发啦。我回隔壁去了,不打扰你了。”
走出房去,关上门,他站在走廊里,好一阵无声的捧腹。
蓝ณ忘机似乎被打击到了,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出来。在等他的过程中,魏无羡悠悠然下了楼,出了客栈,坐在台阶上,眯眼晒晒太阳。晒了一阵,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从街上跑过。
最前面的一名小童跑得飞快,手里拽着一条长线,长线的尽头,一只风筝不高不低、上上下下地飞着。后面的小童拿着小弓小箭,一边吆喝,一边追赶着那只风筝射。
这个游戏,魏无羡从前也很爱玩儿。射箭是每个世家子弟的必修之艺,但他们大多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射靶,除了出去夜猎时射妖魔鬼怪,就喜欢这样射风筝。每人一只,谁放得最高、最远,同时射得最准,谁就是赢家。这个游戏本来流行于仙门各家族年纪尚小的子弟之间,流传出去后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很喜欢,只是他们一支小箭射出去的杀伤力,却不比这些技精材优的世家子弟了。
当年,魏无羡在莲花坞时,和江家子弟们玩射风筝,拿了许多次第一。江澄则常常是第二,他的风筝要么飞得太远,箭射不到,要么射到了,却不如魏无羡的风筝飞得远。他们的风筝大多数都做成一只飞天妖兽的形状,颜色艳丽铺张,血盆大口大开,垂下几条尖尖的尾巴๒随风乱摆,远远看着,鲜活生动异常,还有些狰狞。魏无羡的那只比别人的大整整一圈,是江厌离给他画的。
想到这里,魏无羡嘴角噙起了浅浅笑意,不由á自主抬头,去看这群小童放飞的那ว只风筝是什么เ样的。只见它圆圆的一大片,是金色的,垂着几条长长的穗子。
他心中奇怪:“这是个什么东西?烧饼?还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妖怪?”
这时,一阵风吹来。那只风筝飞得本来就不高,又不是放在开阔地带,一吹就坠了下来。一名小童叫道:“啊哟,太阳掉下来了!”
这片圆圆的金色东西,原来是太阳。魏无羡登时明白了。这群小孩儿,多半是在玩模仿射日之征的游戏。
此地是栎阳,当年岐山温氏家族鼎盛之时,到处作威作福,而栎阳距离岐山不算远,本地人必然深受其害,不是被他们家没关好的妖兽闹过,就是被他们家的修士欺凌过。射日之ใ征后,温氏被各家族联手压灭,百年基业顷刻崩塌,岐山一带周边的许多地方,都养成了庆祝温氏被灭的传统。这种游戏,大概也能算一种吧。
小童们停下追逐,很是伤脑筋地聚在了一起,开始讨论:“怎么办,还没有射太阳,它就自己掉下来了,这下谁做老大?”
一人举手:“当然是我!我是金光瑶,温家的大恶人是我杀的!”
魏无羡坐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看得津津有味。
在这种游戏里,如今风光无限的仙督敛芳尊,当然是最受欢迎的一角。射日之征中,金光瑶卧底数年如鱼得水,将整个ฐ岐山温氏里里外外骗得团团转,泄密无数而不自知,最终成功刺๐杀温家家主ว,给了射日之征一个ฐ完美的收尾。要是他玩,他也想当一回金光瑶试试。选这位小朋友做老大,很合理!
另一人抗议:“我是聂明玦,胜利次数最多,收服的俘虏也最多!我是老大!”
“金光瑶”道:“可我是仙督呀。”
“聂明玦”扬了扬拳头:“仙督又怎么เ样,还不是我三弟,见了我就要夹着尾巴跑!”
“金光瑶”果然很配合,很入戏,肩膀一缩就跑了。又一人道:“你个短命鬼。”
既然选择做某位仙首,心中自然是对这位仙首有些喜欢和憧憬的,“聂明玦”怒了:“金子轩你死得比我更早ຉ,有资格说我短命吗!”
“金子轩”不服道:“死得早怎么了?我排第三。”
“排第三也不过是脸排第三!”
这时,有个小朋友似乎跑累了站累了,也蹭到台阶旁,和魏无羡并排坐下,摆了摆手,和事佬一般地道:“好啦好啦,都不要争了。我是夷陵老祖,我最厉害。我看就我勉强一下,做了这个老大吧。”
魏无羡:“……”
也只有这样的小孩子,会单纯的不计较善恶毁誉,只争论武力值,肯赏脸做一做夷陵老祖了。
又一人道:“不对,我是三毒圣手,我才是最厉害的。”
“夷陵老祖”很了解地道:“江澄啊,你有啥比得上我的,你哪次不是输给我,怎么เ好意思说自己้最厉害。羞不羞。”
“江澄”道:“哼,我比不上你?你怎么死的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