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了微微点头,林氏却跳起来,捧着女儿双手急问,“怎会受伤了?是谁弄得?告诉母亲,母亲让你哥哥帮你讨个公道!”
虞品言对赵安顺一家颇有好感,也早知道沈妙琪在他家未曾受过半分委屈。想来沈妙琪虽然运势差一点,但碰见的人对她都是掏心剜肺,实心实意。先是沈家千依百顺ิ,后是赵家救命之ใ恩,那赵小姐从不拿她当下人,反以姐妹相称,吃穿住行都与自己待遇等同,俨然将她当个ฐ副小姐一般供着。
虞襄侧耳一听,却是‘女儿,你在哪里女儿’。
“下官见过虞都统。”沈元奇弯腰作揖,态度不卑不亢,不惊不惧。
回到岭南后,沈家逐渐入不敷出,为了不让儿女跟着受苦,沈父不得不重操旧ງ业。恰在这时一位老顾客寻上门来,让他前往一处古墓盗出主穴中埋藏的一件鎏金准提佛母像,且先付了一半定金。
虞思雨犯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不该结交,她从来都不知道。及至眼下,什么人该嫁什么เ人不该嫁,她同样糊涂ิ。虞品言没那个闲心去管她,将刀摁进刀鞘,转身大步离开。至于裴氏方才的恶意中伤,他自会在方老爷的身上找补回来。
一想到虞襄被扫地出门的场景,虞思雨便乐่不可支,捂着嘴笑起来。
天微微亮了,太子在廊下站了一夜。
桃红气炸了,指着他骂道,“好你个登徒子!我主子与你素า未谋面,你心仪个ฐ鬼?莫胡乱往我主子身上泼脏水!”
找到亲妹妹也意味着找到了襄儿的家人,事情闹开后襄儿必定会与自己生分,说不准还会随他们离开侯府远去岭南。
老太太站起来,一叠声儿的怒吼。常家意欲与三房结亲这事她知道,却不知道常雅芙早就与三房嫡子有了私情!常家竟想拿一个破烂货塞给他虞府,想得倒美!
柳绿见势不妙,撇下主子和桃红跑出去了。
方志晨略思索片刻๑,又迟疑道,“别ี,还是等虞小姐过门后再迎娶表妹吧,省得虞家不满。”
观主细看片刻,笑着摆手,“非也非也,贫道却是要恭喜太子妃娘娘,竟抽中了本观唯一一支龙凤签。太子妃娘娘请看。”话落将签双手奉上。
妹妹每逢外出必要梳妆大半个时辰,虞品言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坐在她身侧饮茶,漆黑的眼瞳片刻不离那白皙娇俏的脸蛋。
说得正起劲,挂在廊下的大鹦鹉阿绿扯着嗓子叫起来,“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与永乐侯府结亲,即便娶的是庶女,方家也算是高攀了。且方家正值危难,除了官居都指挥使的永乐่侯,当朝无人能救。
她放下车帘,遮住那ว张明媚而娇็艳的面孔,呵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吧。”
气氛正好,却见马嬷嬷肃着脸进来,轻声禀告,“老夫人,夫人来了。”
被大太阳晒了半日,路上的泥泞已经干透,去时比来时平稳的多,但老太太的心情却更为忐忑不安。苦海和尚的批语总在她脑子里打转,无论如何也消不去,她将那些字眼一个个ฐ拆开,掰碎,揉烂,又将之重新粘连拼凑,那ว故意被她忽略的不适感便被无限放大了。
虞品言如今远在西北拼杀,倘若打了胜仗回来,日后说不得会继承老永乐侯的衣钵成为骠骑将军,执掌百万兵马。他是太子最信任的下属,亦是太子最仰仗的助力,论起私交不输嫡亲兄弟。因着这层关系,老太太刚递了口信,太子妃便遣人来迎,把一竿子不得其门而入的贵妇们嫉妒的眼都红了。
“回来啦。”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老太太停下念经,转头看去。
九公主眨巴着大眼睛,样子无辜极了。
虞品言最见不得她哭,将她从轮椅里捞出来,抱坐在膝头,细细替她擦泪,待她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才柔声道,“若是我以翰林院侍读入仕,三年升为通政司参议,五年升为内阁侍读学士,十年升为通政使司副使,三年升为ฦ通政使司通政使,前前后后至少需花费二十一年才能爬到正三品的位置。二十一年后你已经三十一岁,我却还护不住你,也没法让侯府重现祖父在时的荣光。我心里不甘!”
炭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将屋内烘烤的宛若春日,被长随带回来的丫头婆子们却像走进了冰窖,一个二个缩着脖子发抖。她们打死也想不到,侯爷今儿会回来!这下可该怎么办才好哇!
桃红一点儿也没觉得欢喜,反而忧心忡忡,“小姐,咱们都走了,谁来伺候你啊?”这些都是院子里真正干事的人,其余人在翠屏翠喜的挑唆下全撂了挑子,整日里躲得不见踪影,只到了领月钱的时候才现身。
“莫哭了,母后替你做主。听嬷嬷说你想吃糖醋鲤鱼?御厨已๐经做好了,去洗把脸,和虞,和莲子糕一块儿去吃吧。”皇后轻柔的替女儿擦泪,又拍了拍她肉呼呼的小屁股。
“你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清河郡主!我爹是裕ษ亲王!”女孩被推了个踉跄,声嘶力歇的喊起来。
虞品言淡漠地扫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粒尘埃。
老嬷嬷低头,感觉十分尴尬。永乐侯府教养出的闺秀,那ว雍容的气度,迫人的气势,果真与小侯爷如出一辙。反观自己,倒有些小鼻子小眼儿,拿不出手了。若让娘娘知道,真是羞愧欲死。
皇后娘娘惊讶的‘咦’了一声,又见自己女儿竟然愿意主动与人接触,且表情看上去那样快活,不禁湿了眼眶。
“不急,等我玩腻了自然会收拾她们。”虞襄摆摆手,想到晚上那样闷热还要去看灯会,精神立马萎靡了。
虞襄也不觉得他重,只偏过头冲他挤了挤眼睛,兄妹两相视而笑。一只蝴蝶高高低低地飞过,在两人头顶盘桓片刻,最后落在虞襄鼻尖,把她两个ฐ乌溜溜的眼珠弄成了斗鸡眼。
“不是还有苦慧大师吗?日子长着呢,不急。就算找不到也没事,我哥自然会护着我,不用你一个外人替我操心。”虞襄拉拉虞品言衣袖,问道,“哥,你说是不是?”要真受了这人挑拨跟虞品言生分了,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帽!
短短两月,空旷的院落便被虞襄打造成了伊甸园。因不良于行,她只能靠养花种草、看书写字、弹奏乐器来打发时间。上辈子她就是养花高手,这辈子不知怎的,亲手种下去的花草,无论多难伺候都能成活,且长势喜人。
朴神医不满意了,用绢布擦掉太子指尖的血迹,提醒道,“殿下,永乐侯可不懂医术。”
桃红连忙擦干净手上的黑灰,捧着老参下去了。翠屏颇็有些傻眼,急急开口,“小姐,这老参年头足,紧要时还可吊着一条命,你怎么เ就吃了?还是留下备用吧!”
马嬷嬷快速看完,心尖猛然一颤,附在老太太耳边低语,“老夫人,您还记得小侯爷临走时,二小姐喊那话么?翠喜说二小姐梦见小侯爷被泥石冲走,故而昨天死活不让小侯爷出门,您看,岂不与这信合上了!”
虞品摆摆手,越去越远。虞襄停止挣扎,仰躺在锦被上喘气。几个ฐ嬷嬷退开,低眉顺眼的等候老太太话。
“放在枕头边怎么行,被人偷走了咋办!”翠屏摆出一副忧虑的表。
索性虞品不管内宅之事,写下清单后命人前去讨要,这便回了书房。襄儿为他失去双腿,半生尽毁,他必定竭尽全力去补偿。至于虞思雨,她只能拿她该拿的,旁的最好不要肖想。即便真正的虞襄流落在外生死不知,也轮不上她当这永乐侯府的嫡女。
因‘虞襄’的奶娘早知‘虞襄’不是侯府血脉ำ,对她便只是面上,实则ท非常轻慢。她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两个大丫头有样学样,态度丝毫谈不上恭敬谦卑。再者‘虞襄’年小,脑子又愚钝,弹压不住这帮奴才,分明是主子,却过得比丫头还憋屈。
身穿绿色坎肩的老妇答应一声,抬脚便往外走。
肩膀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那温度竟然有些烫人。虞品抬手,笨拙的拍了拍妹妹瘦弱的脊背。虽然身体里并不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可在她心里,他就是她的嫡亲哥哥,可以为之舍弃性命的哥哥。那么无论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她也同样是他的嫡亲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虞襄还重伤在床,她就迫不及待捅刀来了,更加剧了‘虞襄’的苦难。既然已经预ไ知剧,虞襄自然不能让她如愿,倘若今次应对得当,日后在永乐侯府的日子也会舒坦很多。这时候再多的震惊和怨念也不能助她活下去,她必须面对现实。
男人再次道谢,在池边站了好一会儿方แ依依不舍的离开,走出寺庙看见等候在门口的,表惴惴不安的母亲,眉宇间重新凝聚起黑浓的煞气。所有逼迫过她,残害过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老太太放下佛珠,脸上亦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死了,十四年前她就当这个儿媳妇已๐经死了。可你死也该死个干净,作甚突然诈尸?自己้养大的孩子,再没有血缘那也有感情,怎能说抛弃就抛弃?林氏果然是个不长心的,难怪沈妙琪那样对待沈家,却是随了她。
林氏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儿子大步离开,口中还吐出令她心寒的话语,“日后再敢提这件事,你便与沈妙琪一起滚离侯府。我虞品言向来是六亲不认的,你不要妄图挑战我的耐性。”
林氏喘着粗气看向老太太,眼中满是求助。
“你要是敢在襄儿面前说破她身份再将她私自送走,你就拿着休书回家去吧。”老太太给马嬷嬷使了个眼色,马嬷嬷立即上前将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林氏拽走。
花园里,虞思雨站在一座假山前等待路过的虞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