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亲手种的梅花，今天开了。”他一脸的兴奋之ใ色，眉飞色舞，活脱脱一炫宝的小孩样子，哪是什么皇上啊。
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京城的景致。上次进宫是晚上，那时候又紧张又惶惑，根本没心思关注别的。这回，我倒是一路看过去的。
这几句辞令委实讲得不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谁说农家子弟不读书的？即使以前没读，我敢肯定他当上将军后也没少下工夫。
小莲看我坐在枕上看了一会儿雪后又有缩进被子的趋势，忙禀告说：“皇上那边一大早就派人送来了一张帖子。”
留春园一如既往地蓊郁葱茏、花繁叶茂，让人见之忘俗，只是才踏进去，就觉得气氛有异。平时安安静静的庭园，今日多了好些四处晃动的太监。
太后笑着说：“快坐着吧，才刚刚好点。母后最近忙着安南国和亲的事，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是”，崔总管答应着指挥手下照ั办。
废话，几个胡子凑在一起唧唧咕咕，谁不知道是会诊？本公主要问的是皇上患了什么病。
“我再站一会儿。”
“没关系啊，有个这么เ大的女儿，成‘老人家’也正常了。怎么，你害怕成‘老人家’，所以不肯认她当义แ女？如果本宫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年也三十五岁高龄啦，是本朝最老的单身汉。”
我很想问她：要是那人有老婆呢，又或者，他根本不喜欢我呢？也用强掳来？就像当年父皇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掳来一样。
他两个言来语去，词锋倒是机敏，我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就算他们俩是本朝最有权势的两巨头，一贯唯我独尊，目下无尘，在大众广庭中，也该注意点形象不是？
皇上马上嬉笑着讨饶：“母后息怒，儿臣哪敢看热闹，儿臣若在场，可以劝解劝解，免得你们哭起来没节制ๆ。”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其实，那些皇兄皇弟的我都不爱听，姐姐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那么好听的名字，这辈子还没人叫过呢，就连母后都只肯叫我皇儿。”
看早餐桌上只有我一人，我问小莲：“你知道太后去哪儿了吗？”
我忙声明：“我没病啊，就是路上到เ处投宿，我认床，晚上睡得不好而已，没事的啦。”
我哀叹：“一百多道菜啊，每样一点就是一百多口，早饱了，我又不是母猪。”
“小美人，我们到啦，你没吓掉魂吧？”不知过了多久ื，马总算停了下来，他一面调侃一面把我抱下马，命令我睁开眼睛。
“小姐”，又一个嬷嬷坐到我身边，轻抚着我肩膀说：“我们的职责就是侍候好小姐，让小姐开心。不过找个有桂花的地方住下而已๐，又不是什么大事，小姐就别放在心上了。”
枣衣男人把脸转向子孝：“你就是今天的新郎官，怎么没见新娘子呢？”
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哭泣。我低着头尽量用最平静无波的声音说：娘，您说得对，子嗣自然是头等大事，是媳妇无能，不能为张家添枝散叶。子孝又是家中独子，就算娘不提，媳妇也早ຉ该为ฦ子孝张罗纳妾的事了，这事是媳妇疏忽了，谢谢娘不怪罪。媳妇这就下去，带人先把房子收拾出来。西边那两间厢房，又敞亮又干净，只要把墙壁重新糊过就很好了，再添置一些家具摆饰，娘你看行不行？
我和奶奶并没有跟进去享福，父亲新า娶的继母没邀请，我们也不想去。父亲在外面给我们买了两间小房，每月按时给生活费。比起逃荒时颠沛流离的日子，其实已๐经很好了，温饱无虞，还不用看继母的脸色，我和奶奶都安于这样的生活。
虽然当时我也觉得有点怪，但在母后疑惑的时候，我却本能地抗拒把事情复杂化。日子还是平和安定点好，太疑神疑鬼了，于母后的健康也无益，于是我笑着说：“琰亲王是习武之人，又正值壮年，身体底子好，跟我们不同的。要是我，中了两剑，只怕当场就挂了。”
太后脸上总算出现了一点笑意：“也是，琰亲王确实精力过人，平时好像不要睡的，无论熬到多晚都不会出现疲惫之态。”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娘呃，你这话要是人听去了，还不知道歪曲成什么เ样子呢，就是我听着都觉得怪暧昧的，不由自主ว地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悄悄打量着太后的神态变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琰亲王的关系非比寻常。
还有那个定远侯严横，看似忠勇无私，其实也未必，单从他和琰亲王一唱一和打趣我时那生动灵活的眼，也知道这人滑头得很。
我字斟句酌地说：“母后，有些话，儿臣也是胡乱猜测的，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讲，怕起不到警醒作用；讲了，又怕母后担心。
太后笑嗔：“小傻瓜，我们娘儿俩，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原来在宫里听人说起琰亲王，好像很防着四方戍守使，怕他们拥兵自重，威胁到京城的安危。但我这次看到的好像并非如此，至少我的个ฐ人感觉，琰亲王和定远侯私交很好，定远侯也完全脱出了农家子弟的纯朴，都有点纨绔习气了。”
我把他们的对话详细地给太后复述了一遍，太后面色沉疑地说：“为什么来福没告诉我这些呢？”
“可能他过分关注儿臣的一举一动，就没顾得上其它了。”
“那个，音音，母后不是要他盯着你，母后只是……”太后讪讪地向我解释。
我立刻拉住她的手说：“母后，儿臣知道您都是为ฦ了儿臣好，毕竟儿臣才进宫，又是乡里娃ใ子，以前连府城都没到过的。“
太后一脸的欣慰之色：“你了解母后的苦心就好。不过母后从不担心你说错话什么的，我的宝贝女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敢给你脸色看，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我让来福跟着你，只是怕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大家奉承我都来不及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突然转换话题问：“音音，那个严横，你看怎么เ样？”
我的眼前顿时飞过成群的黑乌ไ鸦。严横二十多年前就跟先帝南征北战，现在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母后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严横是伯伯级别ี的。”我索性一语挑明。
“哪是伯伯，顶多叔叔，他跟琰亲王差不多大的。”
怎么会？“他十五岁就上战场啦？”
“可能还没有呢，那时候先帝征兵不限年龄，军队里特别开设了少年组，现在军中好些将军都是那时候少年组出身的。你想啊，那ว么年轻就开始在战场上拼杀了，二十余年下来，作战经验丰富，战功赫赫，只要没有战死的，现在都大小是个官儿了。”
我笑道：“就算这样，也三十好几了，难道也跟琰亲王一样未婚？咱们天佑皇朝的文臣武将都流行独身吗？”
太后告诉我：“他娶过亲的，但难产死了，他又长期在边关，一直没正式续弦，不过身边肯定有侍妾的。母后只是问问，如果你看得上他，这人现在倒正是朝廷要拉拢的。不过，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思，你只管挑你喜欢的人。这个严横，虽然条件也是万中选一，举国望过去，也就琰亲王的条件好过他，但琰亲王到เ底是王叔，严格讲起来，跟你隔着辈分的。只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母后也不会拘泥那些，本来你也不是皇家血脉ำ，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试探着说：“母后，若说嫁人，儿臣实无此意，但跟琰亲王和定远侯打打交道是没问题的。比如现在，琰亲王重伤未愈，儿臣可以替母后和皇上多看他两回。”
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母后做卧底？”
“也没那么严重啦，儿臣初来乍到，本来就该多认识几个人，这两个又是数一数二的权臣。”
太后点头道：“有道理。母后翌日得空了，找个ฐ由á头，把京城的王公夫人都找来，让你多跟她们接触一下。不过呢，你如今的身份高高在上，她们也只有巴结的份。贵族公子们你也可以结交一下，多认识几个人总没有坏处的。”
“这个不急，等母后有空了再说吧。”所谓的夫人外交，也的确是了解政治风向的一个途径，我帮不上母后别的忙，多掌握一点信息，也算是尽尽绵薄之力。至于贵族公子，对我的用途也仅限于此，感情的事，我早已๐彻底放下。
只有彻底放下所谓的情，我才能ม放下子孝。
怎样让伤口不再流血？让它愈合结痂，从此永不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