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应了，她明日辰时就过来。”
但这样一个夫人，却与才高八斗的丈夫和睦恩爱数十年，外人少有不称许的。
“婢子也不知道，待会就晓得了。”香巧也没去理会沉默的男人，而是从车壁的小抽屉里取出两个橙子，她执了把小刀慢慢去皮，果子的清香冒了出来。“云女官尝尝，虽比不上娘娘那供奉的贡品，也还算新า鲜。”
话说到这她就闭口不言了，她近日顺ิ风顺水，但也不会得意忘形翘起尾巴让人踩，反而待人更和气。
是以这次难得进宫，谢二夫人也不想尽和女儿说扫兴的事。以往这时节侯府门庭若市，上上下下的人忙得脚不沾地，今年横生风波，人情往来少了许多。没了往年的忙乱，二夫人难得清闲，每天除了给女儿祈福，便是和丫鬟婆子做些消遣。有时候谢韬有闲暇，也会陪她说说话，夫妻两个ฐ权当修养身体，日子倒也过得快。
见到还坐在炕上的谢锦言，他有几分意外，“这么เ晚了，怎么没睡？可是孩子闹你了。”靠在炕沿坐下，伸出大掌去摸她的肚子。
映雪不喜云华端正自持的模样，就算以往的身份再尊贵，现在还不是和她们一样居于人下。偏偏要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做给谁看？就只有娘娘仁厚，对她颇为同情。腹诽归腹诽，映雪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带着笑：“我们奉了娘娘之命去探望碧绮，她摔伤了头要歇两天，娘娘特意准备了药膏让我给她送去。”
灶上的火是彻夜不熄的，两人刚穿好一层中衣，擦了手脸，桌上已摆好一桌热气腾腾的吃食。因夜深了不算正餐，只有一些清粥小菜并几样点心。萧慎浅尝几口就不再动，进食的时候他不怎么多话，只在谢锦言搁下筷子时劝道：“多吃一碗，免得明早你又赶在我前头起来，跟个小猪猡一样寻摸吃的，扰得我也睡不安宁。”
乍ๅ看之下，年轻俊逸的帝王嘴角微微翘起，好像心情不错，但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望去，那熟ງ悉的眉眼却透出淡淡的漠然，陡然觉得那人像远在天边似得，触碰不得。一晚上，他没朝她多看一眼，这人还是那个待她柔情蜜意的表哥吗？还是男人变心都这样快？淑妃叹了口气，还是扶着谢太后离去了。娘亲说过，只要太后还在，定会扶持她做皇后，为着御座上的男人，她吃了多少苦，该她的，总是她的。
谢锦言见他童稚可爱，脸上不禁含了一抹笑意。她把侄儿打发出去，这才有空和萧慎说话，便往榻上靠近边道：“阿慎回来得这般早，大典办的还顺ิ利吗？”
谢锦玉愣了一下，一时还真没认出来，她出门子那会，三妹妹还是个ฐ未及笄的丫头，稚气未脱，与现在气质形容相差ๆ太远了。不过几年面容身段长得这般好了，难怪会受皇上宠幸。谢锦玉反应过来立即站起来要行礼，谢锦言忙拦住了，“自家姐妹，姐姐无须多礼。”
二夫人就守在二门边上，她身后跟着一群丫头，排成两排站着，等谢锦言下了马车，齐齐跪下来参拜，那架势竟像是练过的。谢锦言一愣，“都起来吧。”
别人不知道，玉华宫近身伺候的可都晓得谢锦言无比信任云嬷嬷。云嬷嬷既然这般明说，肯定不会是捕风捉影的空话。这样想着，映雪脸上的笑容也真诚起来，欠身一福，道：“遵嬷嬷教诲。”
红绣却怕开罪了这位北宸宫的总管事。她的心里，对以后的生活，未尝没有侥幸。
“陛下就是闹头疼，太医说是思虑过甚……加之没有休息好。”金福公公垂首恭恭敬敬地道，“娘娘请进。”
碧绮边捧了热水与谢锦言洗手净面，边笑道：“整好今儿娘娘早些休息。”
平时她这么取笑，谢锦言倒会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今天她的神情却有些恹恹的。
却不知映雪正等着人来问呢，不慌不忙地笑道：“今年的茶梅是管花草的吴用细心培育出来的，那红色可正了，别处都没有，就咱玉华宫独一份。”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锦言只得应了。两人就在屋里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萧慎陪她用完饭才走。
“许姐姐，你说这谢太后唱的是哪一出？又是赏花又是听戏，真过起了老太太的悠哉日子了。”柳昭然坐在末座不起眼的位置，身边都是些不受宠的宝林、御女，这次她没和任何人搭话，好似专心在看戏，实际上一直盯着前头的动静。
“我原来生活的地方，与大齐风俗迥异。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占了她人身躯，只感恐惧。”谢锦言慢慢吐露心事。萧慎认真听着，听到她说害怕，下意识手臂用力，把她抱得更紧，轻声安慰道：“别怕。”
但现今事情的发展却不像谢太后预期的那般，所以她愤怒，但萧慎最大的把柄在她手中ณ，她却有恃无恐。
“……谢过皇兄。”萧慎沉默半响后道。
“这可是你说的哟。”谢锦言狡黠地笑了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那ว我们现在就去。”
“都起来吧。”昱王抬抬手，径自往右边那条鹅卵石铺就的碎石小路走去。
“皇上和二姑娘他们去了秋霞轩玩，姑娘也去那吧。”
“小的唤明雪、*โ进来伺候。”小太监躬身道。
被冷落的小皇帝何曾受过这种对待，颇觉面上挂不住，哼了一声，“没见识地小丫头。”甩袖走了。
“为ฦ陛下解忧，是臣妾应当做的。”皇后含笑道，“谢美人的功劳先记着，等过个一年半载，可以对外说她生了三皇子的时候，再提她的位份，到时给个贵妃之位也使得。”若那个病弱的孩子没养下来，谢氏也只得安安分分在岚音阁呆上一辈子。就算侥幸让她养下来，两ä个孩子必须分开养着，她也不能跑到另一个孩子面前碍眼不是？
想到谢二夫人说起这事笑容满面的样子，谢锦言心里有点别扭，谢老太君对二房一向不太瞧得上，如今只是因为她怀着孕，才对二夫人稍稍改观。
金福公公赶忙点头哈腰地认错，他本就圆胖，这番动作做出来有股说不出的喜感，把谢锦言都逗笑了，他才眯着小眼睛笑道：“陛下为了讨娘娘欢心，也别把小的做由头，小的可担待不起。”
“嬷嬷说到เ哪去了？”谢锦言红了脸，同床共枕，难免做一些亲昵之举。但萧慎也不是不知分寸的，并未过了界。但这等床笫私密之ใ事，让她怎么和云嬷嬷细说？
这个结论更让人恼怒，说出去不是丢死人吗？以她的骄傲，连自己生母都没告诉。她琢磨着弄些对孩子无碍的药粉来，下次皇上来了就让他服下，总得……成事，不然她如何和谢氏争？许昭仪喝了喝茶掩下神色，这谢家女儿，一个生不出来，另一个也只生女儿才好。
“锦说的玩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萧慎的笑容变淡，手里紧ู紧捏着茶杯。“我只知那个会唤我“阿慎”的，只有一个人，那ว就是你。”
谢锦便低声唤了声“娘”，神色却有些怪异。
“应该早些来报！”萧慎脸色冷得吓人，一甩袖子就往门外走，金福公公赶紧跟了上去。
李贤妃每次呆的时间并不久，略坐了会就告辞了。惠敏也跟着告辞，临走之前她忽然道：“听说你喜欢去芳华亭那ว玩，下次也带我。”
他的好心一直维持到进了玉华宫殿门。香巧垂候在门帘外，见萧慎进屋，忙低声相告：“娘娘今儿出去了好些时候，回来就躺着歇息到现在还没起。”
谢锦展开那ว包裹着散珠的帕子，手因暗藏的绪而微微颤抖，小心擦干净珠子沾上的浮土，五颜六色的宝石珠子在浮光下熠ຈ熠生辉，这串ธ珠链其实也是萧慎所赠之物吧。幼时他们就曾经要好？他为什么要那ว么对待……对待锦呢？
“你知道了？”萧慎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你今天特意等我，就是为了谢玮被参之ใ事？我还以为是锦想我了……”
“昱王比皇上小一岁，虽一直被养在太后身边，但听说他身子骨并不好，从小到เ大多是在寝宫静养，极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昱王实在令人唏嘘，云嬷嬷努力回想昱王的样子，也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不大起眼。同样血脉的兄长却身体康健，耳聪目明，更是小小年纪被封为ฦ太子。
“今儿怎么没见掌事女官？”谢锦问。那位女官接她进福云殿时，多有懈怠，三两语还把她身边的红绣碧绮喊去学规矩。虽然进宫的宫女确实该先学规矩，但强硬的态度总是让人不太愉快。现在她升了位份，是自持身份还是不敢前来了？
“哪疼？”萧慎抓住她的手，果真见她右手的指肚上一抹刺目的红肿，当下心疼极了，哪还顾ุ得上洗澡的事。
两人一块出了房门，碧绮联想红绣近日来的种种异状，忽然心里一惊，红绣最近的变故莫不是因为皇上吧？余光瞟过身边人平静的脸，却瞧不出什么เ端倪。
“周姑娘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谢锦问。大家对她的态度都不太寻常。
“我唤她们送吃食进来。”萧慎半撑起身子，锦被滑落到เ腰间。
王婕妤低眉顺眼地坐在那ว里，盯着桌上的茶点，也不知心思飘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