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为何，孤水始终没有开口发问，他想，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就那样，他勉勉强强活了很多年，过着比流浪汉更加饥寒交迫的生活，同时学会了沉默寡言，以及用拳头去解决问题——当然，更多时候他是作为失败的一方แ。
温墨疏召来随侍太监，看了看回宫车马，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是个好梦，让我以为大家都还活着的梦。”伸出手臂勾住温墨情脖颈，顺着他的力量坐起，言离忧看看窗外已是天亮。
“熬不住，我背她，走一步是一步。”
赫连茗湮不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但她很清楚自己在温墨情心中的分量，尽管如今的她远不如言离忧，但至少在当年，在属于他们的安州城里，让他终于能敞开心扉重拾笑容的，是她。
赫连茗湮略带奇怪看了楚辞一眼：“这些事，你早就知道？”
在深爱的妻子患病而终后，他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故土，没想到เ这两个女儿因为一半敌国血统被推到风口浪尖，所有长老都对他与渊国人结合的举动大为ฦ不满，十分愤怒。
“大人，青岳国那两个人趁夜逃走了。”气喘吁吁的士兵来报，脸色很不好。
军营之中他干得坏事还少？不过是帮他擦去脸上汗渍而已，比起他在北陲戍边军营时给她种下小小生命的举动，实在纯洁规矩得太多太多。
不管遇到多痛苦的事都不能放弃，哪怕结果已定，悲剧ຕ不可逆转，这是颠沛流离的生活教给言离忧道理之ใ一。深吸口气勉强止住悲怆神色，言离忧努力挺直身板，攥起拳，缓缓回身面向巾帼军女兵们。
可他别无选择。
曾经富庶的城市州ะ郡失去繁华变得冷清萧索，临近战场的地方更是如荒城一样看不见几个百姓，偶尔看见几个ฐ行动不便留แ下的老者，也都在感慨时运不济，已至暮年还要经历战乱ກ。
仅上月龙脊岗一役，霍斯ั都便损失将士四千九百余人，虽远不如流浪在渊国的族人多，却让难以计数的家庭陷入悲伤之中ณ。
低下头，笑风月避开秋逝水视线：“你老了。”
言离忧急忙起身，恭恭敬敬低头道谢：“原来是昙雅姑姑，先前多有劳烦，离忧在这里谢过。”
近二十载姐妹情深，如今双双落得悲惨境地，那些恩怨也好，爱恨也罢，一句对不起又岂能消弭？
“有一段时间了，起初并不确定，这段时间一直在试探。”沐酒歌看了眼沉默的言离忧，从腰间抽出一封折起的信，“这是墨情派人转给我的消息，我之所以改变行程返回定远郡，就是为了保护言姑娘，防止你暗下毒手。”
言离忧仔仔细细把用药方法说给碧箫，而后面对碧箫一脸愧疚：“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做，可是我……许是到了该敷药时我还睡着，只能让你来……”深吸口气，言离忧忽又想起写什么，神色认真地强调道：“对了，务必记住，这两包药千万千万不能ม弄混，也不可以忘记其中任何一副，否则就没有效果了。”
大夫探了探脉，松口气道：“并无大碍，母子平安。不过二少‘奶’‘奶’长期心情焦虑不易安胎，行动过‘激’难免牵动胎气，稍后开几副稳气安胎的‘药’服下即可；以后还要注意些才是，万不能再随意大动了。”
“二少奶奶，眼看就到腊八节了，趁着今日雪景好看，您不妨和大少奶奶一起去市集逛逛，正热闹着呢！”肖伯端着热茶走来时，脸上热情洋溢，手里还抓着一只空布袋，“二少奶奶要是去市集的话，顺路带些红枣干回来，府上存的不多了，不够做腊八粥的。”
陡然一阵剧咳让连嵩说到เ一半的话不得不中止，那ว道白‘色’身影咳得弯了腰，许久没有站直。
想要借由蓝芷蓉套出连嵩真正目的的目标没有达到，好在连嵩的阴谋也没能ม实现。言离忧不得不中ณ止她的第一次谋划，赶在日落前与沐酒歌等人离开青莲山，在附近小镇上租了两辆马车往宛峡军营走。
近乎咆哮的嘶吼让小亭子浑身颤抖不止，看看言离忧再看看蓝芷蓉，劝也不是，逃也不是，急得就快哭出来。
蓝芷蓉强压心中波澜表现得很无谓，然而那ว份无谓之ใ后，言离忧看得清楚，惊惶害怕越来越多。
然而小亭子明白，蓝ณ芷蓉的愤怒憎恨是深邃巨大的，不管怎么报复都无法弥补。
柏山沉眉：“此话怎解？”
“是吗？大概ฐ是太累了。”
言离忧睁眼起身，在黑暗中静静坐了片刻，并未听到有谁说话或者是脚๐步声，显然不是哪个粗心的宫女太监弄掉了东西。
赫连茗湮的话无从反驳，令得柏山一阵沉默，对话自然难以继续。
有些话，楚辞选择对言离忧暂时隐瞒，譬如南边情况十分不利，又譬如，负责召集江湖各门派子弟助力大渊将士的温墨情已经负伤，沐酒歌已๐经几次心急火燎催促让楚辞想办法把温墨情弄走。
回家，哪怕死，也要尽可能让这些默默无闻的英雄安葬于故土。
楚辞没有过多谈论已经过去的事，端起茶杯暖着手，细长精致的眉眼倒影在水中：“狐丘近百年来天灾不断，能ม坚持到เ现在十分不易，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人祸。我先前劝大哥掌握朝政的理由á是保狐丘不为人利ำ用，而现在，我希望大哥做的事，一样是为了保护狐丘能够国运长久。”
“皇上对世子妃痴心难改，这样下去，终归是个ฐ问题。”
“如果能重来……钧๕白一定不会再骗自己，一定会大声告诉王爷这份心情……喜欢也好……难过也好……可惜王爷再也听不到了。钧白多希望……希望王爷再回来看上一眼，那样王爷就会发现……钧白可以代替皇上……永远爱着王爷……”
“我与她并无仇怨，是她自己冥顽不灵。”言离忧摸不透连嵩这番话意图，小心上又加三分警惕，低低冷道，“你最好还是少说话，论及怨恨，我对蓝芷蓉的厌烦远不及对你的，倘若你真有哪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说不定我一激动就会把你这颗脑袋扯下来。”
任何解释都无法掩饰尹钧白逾越雷池的行径，几番挣扎纠结后，尹钧白面色痛苦，靠着墙壁呆呆滑坐：“我只是……只是喜欢王爷，我想和王爷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忽地，尹钧白心口有些酸痛。
关上房门后，楚辞无声长出口气，刚要走出院落，行至一半忽地停住脚步：“世子来多久了？”
一想到还要继续维持分别状态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倒不如不去想。
“是楚辞让你来的吧？”温墨疏哑然失笑，迷离眼神里确有几分醉意，“他总告诉我不要太过感情用事，可我忍不住……离忧，墨峥是我弟弟，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每每被其他兄弟欺负都是墨峥替我出头，我就这么一个贴心的弟弟……”
从小到大，身边发生的一切他都尽可能稳稳掌控，与唐锦意暗中联系，说好这一日要内外颠覆连嵩权势起，他便仔仔细细计算着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包括连嵩的逃离，也包括那ว八名青岳国高手。
朴素大氅连衣角帽，来者神秘之感被衬托得几近极致，抬手扯下角帽露出真容那ว一刹，观阁那边响起阵阵倒吸凉气之声。
视线聚集处，蓝芷蓉早ຉ已慌乱不堪，浑身上下因无处不在、满怀杀气的眼神而战栗；与蓝芷蓉形成讽刺对比的是，直到此时连嵩仍安坐宽大椅内，悠闲地转着指间碧玉扳指，散漫不光对观阁下骚动不屑一顾ุ。
不过于沐酒歌而言，这已๐是此趟远行最好结果。
说到底，不过是个死字。
“刚才我说那番话是想让你明白，初九对我霍斯ั都而言也十分重要，如果没有足够分量的交换条件，我不会放她离开。”赫连茗湮移开视线，尽可能不语言离忧对视，语气多多少少强硬几分，“离忧，你别无选择，想要让初九平安回到墨情身边，你必须ี答应跟我回霍斯都——你应该明白，凭你现在的功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言离忧的固执，温墨疏自知阻拦不了，暗暗一声叹息后只能ม派人精心准备马匹。因着过于担心初九，言离忧在营中简单吃过晚饭后不久ื便于沐酒歌趁夜离去，留下城边瞭望的孤独身影。
暗暗倒吸口气，温墨峥难以置信地望向连嵩。
王员外自责的话没有传进言离忧耳中，却进不到她心里，此时，言离忧所思所想全都是碧箫。
连嵩本就对什么雪山之ใ巅有玄冰棺的传说半信半疑，按理说就算没有也不至于太过激动，却不知为ฦ何，当他看见冰洞之内空无一物，更没有救命希望时，他蓦地涌出一股恼火。
似乎，还有几分酸涩。
纵是一路走来从未提起，他却是知道的，冰冻至极的北海ร，高耸的冰川雪山，对孤水来说都是极其不利ำ的地方。
孤水的伤口尚未痊愈，冒着性命危险辛辛苦苦背他闯到เ此处，难道就为一个ฐ根本不存在的谎言吗？！
笑声愈发嘶哑，歇斯ั底里，回荡在空旷冰洞内更显苍凉。
“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再傻……”
笑到最后，抵住眉眼的指缝间，滴水迅速成冰。
孤水许久没有开口，看着令得希望破灭的冰洞些许呆滞，末了一声叹息，眼角三分自嘲。
“那就死在这里好了，这么大一座山给你陪葬，总衬得上你的野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