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打着鼓，既不甘又惊怕，听郑队率诚惶诚恐地冲上去，“将军、将军……将军饶命，末将冤枉啊！冤枉，末将只是听命，是丁……”
“末、末将冲锋营死囚部军司马。”矮瘦的男人从他身后跑出，砰一声跪下，想来正是那丁司马了。左ุ右分别跟了三人，一个正是负责这一队的郑队率，另两ä个ฐ乃是他直属上司屯长和军侯。
里头一愣，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轰然大笑，“哈哈哈，没想到是个软蛋！郑队率不是唬咱们吧？”
文初ม摇头，“没用。”
他一声骇叫，四下里纷纷惊乱，“狼、狼群！快关门，关城门啊！”
白眼儿狼“嘁”一声，“他们养我跟养猪崽儿没分别，肥了膘才好杀。”
文初把他扶起来，“我险些杀了你，却唤我恩人？”
“你……”
不一会儿，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当作响，众人收拾齐整，重新上路。
人群更加汹涌！
咔嚓！
“官爷稍等，上了锁的。”
“要我说，跑了也好，总算留下条血脉ำ。”
正是文初！
公子也不推辞，从大氅中伸出手，肤白如玉，五指修长，腕子上隐约戴了一串佛珠，遮掩在宽大的袍服袖口处，怎一个赏心悦目。唯一不和谐的，恐怕就是食指骨节上那处青紫ใ色的伤痕了，斑驳的血迹干涸在伤口周围，皮肉深深外翻出来，竟是几可见骨！
耳边依稀有车辙声遥遥而来，在风雪呜呜中听不真切，她迷蒙里甚至怀疑是自己้的求生欲望太过强烈而产生的幻觉。
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嬷嬷眼前一黑，晃晃悠悠晕了过去。
没等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敢什么？”
砰！
见时候差不多了，文初ม这才唤道：“伙计。”
狠狠盯了文初一眼，兰莺尖厉一笑，拂袖而去。
文初缓缓睁开眼，“你想多了，我若会拳脚，早便逃出生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的胸腔震动轰鸣着，发出越来越大的笑声，嘶哑的，猖狂的，肆虐的，仿佛巨锤砸过冰面，激起一浪ฐ铺天盖地的冰碴，又冷，又狠，几近癫狂，“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啊！”
外面的寒冷昏黑立时被温暖和光亮所取代，金碧辉煌ä的一堵墙将里外分割成两个ฐ全然对立的世界，一边萧萧瑟瑟关门闭户，一边莺莺燕燕袒胸露怀。酒香、肉香、胭脂香，大大嗅上一口，让人从头到เ脚都熨帖ຆ起来。
身后砰一声响，“师傅！”
文初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不能说不惊讶。他知道这小子和杜大夫相识，当年便是后者亲手剖腹将他自棺中取出，可一直以来，却从未听他多提过其他。
“不过传你几年拳脚๐，陈年往事，无需再提。”虽则这般说，目光却是慈和欣慰，亲自上前扶起他来，“你背上有伤，切莫再跪。”
少年便起了身，固执摇头，“若无师傅，我一早ຉ被人打死，一日为师，终生为ฦ父。”
“你这倔种。”杜大夫笑骂一声，“先给你二人上了药吧。”
若按照文初的想法，背上的伤自己้是绝对处理不了的，来军医部是迫不得已。到时候，不免又要编出那ว一通神鬼说辞，此刻碰见了杜大夫，虽是意外，却也省了不少麻烦，“有劳了。”
喷了烈酒，剔了腐肉，上药，包扎，两刻๑钟的功夫，楚兮便好了。到เ了文初，显然麻烦的多，不说腿上被狼咬的斑á驳，那衣衫和干了的血破碎黏连着，深深嵌入了皮肉之中，让这行医了一辈子的老大夫都连连皱眉，“这得用镊子一点一点剔出来，文姑娘，你实在不该来此啊……”
“无妨，”随着他的动作，文初闭上眼，不自觉地轻颤着，“先生以为，哪里又是文初ม的容身之地。”
“天高地广，皆可容身。”
“天高地广，容得了身，容不得心。”
她一介女子，若是寻个偏隅之ใ地藏身，或许真能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可文家血仇如海，身能安，心可能安？听明她的意思，杜仲也不再多说，只低着头专注于手中事，然一句“容得了身，容不得心”，却不断在脑中回荡，渐渐让他目光悠远，思绪飘忽……
“姑娘心性坚韧，可比丈夫。”一个时辰后，杜仲阖上药箱，带着些许赞叹。
“楚问谢过先生。”文初撑着床缓缓坐起来，之前的自称尚是文初，此刻以楚问自居，语中隐含的坚决杜仲自是明了。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一张脸苍白如纸，全是疼出的冷汗，然全程下来竟一声不吭，这般忍性和定力，不由让他想到了另一个ฐ人。下意识地，他朝着大营尽头处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听文初问道：“先生帮我瞧瞧这孩子。”
“这……可是教坊司里……那个ฐ孩子？”自羌婆子死后，整整两天两ä夜，阿悔尚未说过一个字，不哭，也不笑，一双澄澈纯净的眼睛里，也只余下了一片死灰般的沉寂。
文初两句话将缘由道出，杜大夫便唤了他近前。
阿悔依言过去，牵线木偶般任他把了脉，“身子骨是好的，郁结之气，无需用药。”
这跟文初想的差ๆ不多，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能等时间抚平这孩子的心结了。她叹口气，摸摸阿悔的头，孩子就靠在她身侧低着头不说话，一齐听少年和杜大夫叙旧，说他有了名姓，又说这段时日的经历……
杜大夫便含笑听着，不时问上两ä句，连连点头，老怀大慰。待提到为何来了军中，却看了一眼文初，含糊道有贵人相助。
文初眨眨眼，没明白这一眼的意思，也便不再多想，直到เ正午时分，有军医回了帐来，方才告辞离去。
不过她却没想到，这方แ一出门，就迎来了将军的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