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炎阳渐渐升上中天,台上松柏的浓荫逐渐缩小,除了彭孝廉等少数人还享受着松柏荫蔽之外,其他士人都暴露在炽热阳光下,各以大袖或纸扇遮阳,兴致却是丝毫不减,破题乃读书人最爱啊,同学好友之间平时也经常拟一题互相争胜,但这样大庭广众立约争胜的却是少有,所以个个兴味浓厚。
井毅身边同样看不清的士子附和道:“是啊是啊,念给我们听。”
曾渔提议:“书法与作诗可以同时进行,我三人各以所擅长之书法题诗一首或两首,然后请彭孝廉和诸位品评高下,如何?”
宜春台所在山高约四、五十丈,宜春士人一行百人浩浩荡荡过“春风亭”和“凭虚”、“积翠”二坊,从祭祀仰山龙王的仰山行祠左ุ侧走过,再往就是三先生祠和韩文公祠,三先生祠是嘉靖年间新建的,祭祀เ的是周敦颐和程颢、程颐三人,这三位宋儒现在也是孔庙陪祀的圣贤——
果然,喝了半杯茶后,井毅道:“曾朋友,这客栈厅屋人来人往,不便深谈,若不嫌冒昧,在下想到เ客房与曾朋友请教一些时艺文字。”
列立诚哂道:“赤身露体,有辱斯ั文,吾辈不为。”
列姓儒生没听懂曾渔说什么,斗鸡眼藐视着曾渔,曾渔虽知列生这种藐视并非有意,但被这样看着就很不舒服啊,说道:“我先前出考棚在酒铺买酒时,听到有人议论你们两位——”
四喜很兴奋,往年暑天他和少爷经常在丰溪游水,两个人水性都不错,但眼前的秀江明显比丰溪宽广,而且江上不时有大小船只往来,便道:“少爷,这河很宽,我们游得过去只怕没力气游回来。”
曾渔开始朗诵他的四书题八股:“商王善用人,故取之者其道大也。”
曾渔道:“现在就回,等下龙门关闭、广场人散时肯定拥挤,你个子小莫被人冲撞到,咱们外乡人,处处小心为上。”
那人的扁平鼻子歪了歪,冷笑道:“你消遣我?”
曾渔问:“有何门路?”
曾渔含笑道:“陆小姐的意思是说在下的医术很不高明?”
曾渔细察严世芳神态,看不透此人是真心话还是只为训斥后辈的虚伪场面话,不过曾渔有种感觉:严å世芳与严世蕃完全是两ä类人。
严世蕃就写信告知京中的父亲严嵩,严嵩对家乡的公益甚是热心,慨然允诺,派得力人手赴江浙考察桥型,聘请工匠,购置石料,以大船装至樟树,再换装小船溯袁河运回分宜,整个工ื程历代一年零四个月,于去年年六月竣工,共耗银二万余两,全部由严å嵩父子掏腰包,分宜百姓感激涕零,称颂不绝——
曾渔真是不想说是来补考的,但欺瞒显然不行,当下实言相告。
不料这素袍胖子又道:“我能让你必中,也可让你必不中。”说这话时那只右眼盯着曾渔,眼神锐利却又含着戏谑玩味之意。
陆妙想语气决绝道:“陆妙想有死而已。”
饱了眼福的曾渔镇定自若道:“陆小姐是说陆娘子背上的红痕是吗,那ว是刮ุ痧刮出来热毒,还要再刮,脖颈两侧也可以刮,刮得斑á痕呈紫黑色才好,这都是郁积的热毒邪气,刮ุ出来就畅ม通了血脉,可缓解身体酸痛——陆娘子,是不是好些了?”
陆妙想头晕,深身酸痛,“嗯”了一声,懒得说话。
疑问颇多,曾渔也不能问,怕被象只小蚂蚁一般碾死啊。
曾渔听这声音就是那个ฐ垂髫少女,心头不禁一紧:那美丽女尼怎么了?
四喜有些担心地看着曾渔,曾渔收好麻糍和金桔饼,紧了紧书笈的缚带,对那罗上翔道:“你们跟来便知。”迈步便走,主仆二人走到城门边,四喜回头看了一眼,低声笑道:“少爷,那一伙恶少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时光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幅雪松图画就,搁下笔,这才觉得室内有些昏暗,脱口问:“天就黑了吗?”
这话好比一根导火索ิ,围观人群中便有人叫道:
谢榛道:“我未见过这位吕翰林,但听说此公清廉正直,因得罪严阁老而辞官,士绅多异之,这吕翰林肯为你写荐书,可见你的才学果然是好的,你莫急,抚州ะ院试放榜之日,府、县堂官要宴请黄宗师,届时老夫设法把吕翰林的书信呈交给黄宗师,为你争取复试的机会。”
四喜仰头怒视那缣巾青年,叫道:“你欺负人!”
曾渔胸中一股怀才不遇、愤激不平之气慢慢蓄积,韩愈说“物不平则ท鸣”,曾渔这时就想大鸣大放,忍不住大叫道:“瞧一瞧看一看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师承顾恺之、远法吴道子哪……”
简赜双眉一轩,说道:“我非客套语,你这文字火候到เ了,宗师定然赏识你——曾小友青春几何?才二十岁,前途不可限量,这科举之途路你可以走下去,不象我老简,早年只知死读八股背诵程文,其他书都不读,说一件好笑事与你知晓,我三十岁进学补生员,听人说起唐诗宋词,我是一概ฐ不知,连李太白、杜子美、李易安、辛稼轩是何等人都懵然不知,着实被同学取笑,现在想来,我十二年前能进学实属侥幸——”
曾渔摇摇头,走回茶室坐着,粽子还有两个,与四喜一人一个正要剥着吃,却见那严å婆婆独自踅回来了,脸上肥肉满是细褶,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书生,惹下大麻烦了你知道吗?”
四喜不安道:“少爷,我的伤不碍事,我能ม走。”
那女尼“哦”的一声道:“去袁州那还来得及,公子是客居他乡,为了考试才回袁州是吧。”
曾渔心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