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太孙妃是太孙妃呢,为人处事,的确是够大气的了,起码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她一样正视孙玉女的特殊。徐循心里佩服,面上却不显出来,点头应下了,回去和嬷嬷们一说,嬷嬷们也都叹道,“毕竟是太孙妃娘娘,从不担心恶紫夺朱。说起来,大囡囡的弥月宴,办得可能都没这么郑重其事呢。”
因为是提早ຉ发动,所以连产婆和奶妈这会都还在慢条斯理地选拔呢。徐循一收到消息,赶忙派人去给太子妃、张贵妃报信,自己这里令南司药上阵,因是早产,又令中官尽速出去请太医——如果是正常生产,太医都未必会来的,毕竟男女有别,他又进不了产房,来了也没用。
徐循也笑道,“正是个打马球的好材料呢。”
皇爷都已经年过花甲了,那帮小姑娘过十八岁的能有几个?徐循也觉得张贵妃娘娘说得有理,不免亦有几分怅然若失:虽说得了张娘娘的提点,也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现在连身体似乎最弱的孙玉女都有了身孕……
在徐循来说,到张贵妃娘娘跟前奉承,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张娘娘见多识广,为人亲切老成,是个良师益友般的长辈,掌故是一套一套地不说,出手也大方,跟在张娘娘身边,还能见识到许多宫外进来请安的诰命、王妃,徐循也能蹭着听些宫外的家长里短。
这件事还没试行呢,就只是个ฐ想法而已๐的时候,被赵王妃听说,一状就告到太子妃这里了,太子妃未敢擅自做主,慌忙带她去见了皇爷。皇爷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令东厂和锦衣卫一道明察暗访的时候,正好赵王外围一位军官也来告密,一来二去,就把赵王身边怀着反心的人都给包了饺子,还查出了又一件惊悚的事——赵王妃知道的,还是赵王打算等皇爷宾天以后发动,可这军官却是什么话都说了,主谋者根本都是想主动毒死皇爷了……
北京的天气虽然冷,但两人都裹的是厚厚的灰鼠斗ç篷,最是保暖不过的了,头上戴了白狐风帽,手里还笼着五彩手炉,虽说是轻车简从,但如此做派走在路上,谁不知道是东苑宠妾?迎面而来的中官都是慌忙退到เ道边行礼ึ,倒是衬托出了两人十足的气势。何仙仙见了,先不禁露出笑容,后又宛然一叹,徐循见了,便道,“你叹什么气啊,大节下的,也不怕不吉利。”
可不是?皇爷大杀特杀的时候,朝中的大臣们顶多就是领几顿棍子罢了,要是能倒个个ฐ儿,相信这宫里多的是人情愿领棍子也不要冤枉被杀的。徐循也明白孙嬷嬷兔死狐悲的心情,但还是叹了口气,“罢了,嬷嬷,咱们怕皇爷,难道他们就不怕了?”
茫然间,只听得太孙几声轻笑,身边又传来了水声,仿佛有人进了池子。徐循还在那ว纳闷呢,正要睁眼去看时,便听到太孙吩咐,“搀着她些。”
也许是因为三大殿失火,皇爷这一年都没有出京,甚至连太子的千秋节都免去了庆祝的活动。直到十月进了新า人以后,四处的欢声笑语多起来了,宫阙门楼上的彩缎宫花渐渐鲜亮起来以后,皇爷才带着他的心头肉宝贝大孙子,去京师附近的小汤山行宫泡温泉。这也是他今年第一次出门——这对于好动的皇爷来说,也是极为少见的一回事。
语调居然还是挺兴致勃勃的,好像丝毫都不知道北京城里的这些事……
吕婕妤自己做贼心虚啊,不知道是偷情的事东窗事发,还以为是当年陷害吕美人的事出来了,此事在当年弄了有一百多条人命,若是查出来以后,她岂不是要被烙铁烙两个月再死?估计也就是担心这点,吕婕妤才一审就崩溃了,什么都招了以后,干净利索地就自己上吊了。
身为儿子,议论父亲后宫里的事,确实比较尴尬,太孙咳嗽了一声,才续道,“在一些嫔妾的屋子里,搜出了许多新奇玩具。”
这和戏文上一样的事,徐循压根就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就她所受到的教育来说的话,别说畏罪自杀了,小婕妤一辈子连一点不体面的事怕都不会去参加的,畏罪自杀这是要怎样的罪才能ม出这种事?她实在是都有点糊涂了,不由结结巴巴地道,“这……当时也都是选进来的吧,怎么就……就变成这样了呢?”
王瑾摇了摇头,“神色还很和气,但多的话是一句都不肯说的。”
东辑事厂看起来和锦衣卫做的是一样的事——只是这些都是外臣的活计,和内宫又有什么เ关系呢?徐循还在琢磨呢,孙嬷嬷又说了一句,“虽说是平分事权,不过东辑事厂的首领都是中官,现在管事的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思清刘大人,做事的都是锦衣卫划ฐ派过去的人就是了。”
“看看书,下下棋,打打双陆呗。”徐循邀请孙玉女,“你也来打一盘?”
说到这个,徐循又想起来了,“皇爷怎么知道我学佛呀?听那口气,好像——好像——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我学佛还是他吩咐似的。”
这已经是第二个对她这么เ说话的人了,嬷嬷们说得很含糊,而且是从自己的直觉出发的。三宝太监这话,指向性非常明显,暗示性也很强。几乎就是明摆着在告诉徐循内廷要出事,徐循不禁一阵愕然,今晚第无数次地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团迷雾之中。但三宝太监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了,她望着他认真严肃的神色,原本要出口的问题也就化作了无形。
懵懵懂懂的小婕妤倒抽了一口凉气,顿时便露出了一脸惊讶,张贵妃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她有点像自己那个早夭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