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敲门声音，我的孩子们仿佛有所知觉，本来都在我日渐膨胀的子宫里升天入地，飞檐走壁。一下子全部ຖ都安静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轻轻地从猫眼里向外往去。
门外的居然是妈妈！
唉，我知道她终究是担心女儿的。
女儿几个月杳无音讯，她怎会安得下心呢。我能ม想象得出站在门外得她那焦急的神情。鬓角一定又添了不少白，额前一定又叠上了几条皱纹。
我可真想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去哭个痛快，就象儿时那样，只要听见她和蔼温暖的声音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好孩子，妈妈好好抱抱……”一切就恢复原状，万事大吉。
可我现在根本不能让她见到我。
我想，就算她见到我，也认不出我是谁。
妈妈开始叫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悲戚。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门前，打开锁。
她走了进来。
房里好象有一阵霉的味道。但如果不是她捂住自己的鼻子，我一定不会意识到เ。她陡然看见站在门背后的我，倒抽一口凉气，看得出她被吓得不轻。她尖叫一声之后，就紧靠在门框上死死地盯着我。
她没有立即逃跑，我觉得是因为她吓傻了。
也或许是因为，我毕竟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以她终究是认得我的。然而一时间，她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看到她痛苦万分的样子，我真是心如刀割。
这是我的母亲，她一手把我抚养长大，现在则正站在我面前为了我而痛哭流涕。
我转身想避开这悲惨的相见，可肚子里的骚动又开始猛烈起来，好象有千万只马蜂在我的腹腔内撕咬我，我有些支持不住，蹲下来把身子蜷成了一团。
妈妈颤抖着伸手触摸我的头，那里曾经有着我引以为荣的如瀑秀，但现在却竖立起二十来根长短不一的利刺。我想当我低头的时候，那样子就好象一只刺猬正趴在一只巨大的蝗虫头上。
我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这个样子？”她用近乎于呻yin的口气问我。
我抬头看看她，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上写满了怜惜和痛心。
我觉在这短短的刹那之间，她鬓边又落下了几根白。
我想我一定是让她太痛苦了。
就象我的儿女也在让我痛苦一样吧。
我腹中忽然猛烈的翻腾起来，我“呜……呜……”地叫了几声。
很久ื没声，这时才现自己的声带可能也变形了。
她有些害怕，身子缩了缩，但很快又伸出手，努力搀住我庞大且畸形的身躯，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想要什么？妈给你去拿。”
我几近干涸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吃力地摇摇头，只是扶住墙走到เ床边，慢慢爬上去，象一只十分笨重的巨大螳螂。
我听到她在厨房里走动，过了一会儿，她说：“厨房里什么都没有。阿菡，你别动，我去给你买些东西吃去。
我突然抽搐了一下，感觉到这句话里有什么在刺激着我已๐快被绞碎了的神经。
她找到钥匙，匆匆离去。临走时，我听见她把门锁死了。
她当然知道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再见人了。或许她也担心我会跑出去害人。
其实，连我自己现在也开始有这样的担心。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只有自己的肚子里，还不时地出一些恐怖的怪声。
“喀吱喀吱……”
“喀吱喀吱喀吱……”
“喀吱喀吱……喀吱喀吱喀吱……”
这声音好象是什么东西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什么。
但我觉得，这声音是我的孩子们在向我提出他们共同的请求。
“喀吱喀吱……”
“妈妈……”
“喀吱喀吱喀吱……”
“妈妈，妈妈我饿了……”
“喀吱喀吱……喀吱喀吱喀吱……”
“妈妈……妈妈妈妈，我也饿了……”
“妈妈，我好饿好饿……”
“妈妈妈妈，我也好饿……”
他们在我的子宫里到处蠕动，打着滚，翻着筋斗。
哥哥爬在弟弟的头上，妹妹踩着姐姐的肩膀。跌跌撞撞，你挤我，我挤你。
他们彼此之ใ间是友好的。
但我却知道，他们是凶猛的！
终于等到钥๓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我顿ู时舌底生津，一翻身爬了起来，准备下床开餐。瞥眼间，只见都市的霓虹在夜空中流动着血一般刺目的惨红。
我的身体在一天一天的变化。房间里最后的一面镜子已经被我在完全失去一双纤掌的那ว天打得粉碎，我只能用想象力来大致概ฐ括自己现在的整体外形。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