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一时有些怔然,亦带着淡淡的羡慕。帝盛天出身显贵世族,一生命运波澜起伏,建过最壮丽ษ的山河,也下过最幽冥的地狱,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却依旧能保持本心淡然于世,确是世间奇人。无怪乎当年太祖对她一世钟็情,只可惜……
施诤言瞧在眼底,有些不忍。
春日艳阳,日头正好。帝梓元不愿拂了他的兴致,正好也想去散散心,便搁了政事随他同行。
“是,侯君。”吉利明白帝梓元的无奈,他自小陪在太子身边,自是明白如果太子知道侯君已๐经知道了他现在的模样,恐怕会毫不忧虑地离开京城。
她的儿子还只是太子,她尚不是太后,亦用不得“哀家”二字。如今帝梓元想见她,甚至只需要派个太监总管来传口信。
兜兜转转,历经沉浮的大靖两大开国世家还能有今日这般局面,简直就是奇迹。
嘉宁帝睁开眼,他摆了摆手,赵福躬身退出了晋北阁。
这两个人啊,一样的聪明绝了不让您告诉梓元小姐他还活着,咱们要怎么办?长青还在君子楼里呢?咱们要把他留在西北吗?”
先说考场调换试卷一事,这次恩科考试里有个汝阳考生名唤江云修,算是大靖近几年来数得上名号的才子,来京城短短两ä月,其辩才之能响彻帝都,曾有人言以他之才必入三甲。春闱过后,不仅是三甲,他连末流也未能上,红榜刚揭的那几日,不少人扼腕叹息,叹其时运不济。江云修是个相信自个儿文采的人,性子又执拗,不信自己名落孙山,央了收藏考卷的崇文阁馆员替自己拿出考卷来瞧瞧两位主考如何评价自己,却不想拿出来的那份考卷虽署的是他的名,却根本不是他作答,亦不是他的字迹。
韩昭一听,由着韩云举着和田à玉不去接,轻蔑地哼一声:“果然是寒门小户里出来的,什么好东西都不懂ฦ,这是东骞送给父皇的和田玉,价值连城,镶好了有什么用!韩云,你闯下大祸,今日我就禀了父皇,治你个损坏重宝之罪,连谨昭仪这个ฐ破落户也一并发落。”
太子韩云年仅六岁,虽有右相启蒙,但学识明显够不上入崇文阁,不过这后门走的太强硬,让人无话可说。
右相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点头,“明年开春就是春闱,各地士子要入京赶考了。”他神情颇为感慨,朝帝梓元看去,“三年前的恩科让殿下在大靖朝堂上一鸣惊人,这转眼都过去三年了。”
这一问,不是洛铭西私心而问。十二年筹谋,追随帝氏之人遍布天下。如今帝烬言身份明朗后,更换门庭改投在靖安侯府门下的文武朝官勋爵世家,哪个打的不是从龙之功的主意。若是帝家从头到尾要的只是短短十年的摄政之权,往后又有谁敢会效忠帝氏
大靖王朝的继承人没有了,以太子韩烨在百姓心中的威แ望和皇室子嗣凋零的现状,这个现实的隐忧堪比两国入侵江山倾颓。
吉利颔首,“殿下一个ฐ月前令人潜入云景城,在十二根守城石柱下埋满了炸药,攻城前殿下会炸城。”
他刚才所说的不过一半,鲜于焕只知韩烨戍守邺๐城,却不知韩烨为何会出现在云景山。活捉大靖太子的功劳,必只有他一人独享!
“赵福,下去吧,这些准宗师入西北前朕就已交代过他们该如何做,诛杀帝梓元之事你不用再过问了。帝梓元……”
刀剑铿锵急切呐喊都在耳边散去,帝梓元失了所有力气,终于闭上眼,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骤失兄弟兼臂膀,莫天大恸,合棺之即以北秦王侯送葬之ใ仪亲自为连澜清扶冠,无意间触到其胸竟发现连澜清尚存一息。明明那一剑穿胸而过,回天乏术,连澜清在回程之前便已停止呼吸。
韩烨忙拉住帝ຓ梓元的袖摆,“不可,此处地境还在北秦巡视范围内,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跟我回潼关,绕境内而回,虽然慢几日……”
连澜清迎上李忠癫狂的眼,声音清冷,“你杀不了我,何必螳臂当车,自毁性命。”
这话一出,帝梓元神情猛地沉下来,“韩烨,你在说什么混帐话,你知不知道莫天如果死在军献城会有什么后果!”
离了内堂大院和连澜清的视线,莫天又变成了那ว个万事在握的帝王,闲庭散步般朝拉着帝ຓ梓元朝梧桐阁而去。
是以当他的骨灰盒从城门上被送回的时候,刚才还热闹繁华的街道突兀的安静下来。拥挤纷闹的人群自觉而沉默地分开了一条道,让这队护卫宽敞而过。
“将军不必拘小节,唤我君玄即可。”明明君玄连眼都未抬,可她偏偏只听了一个字,就知道了连澜清的窘状。
砸吧完葡萄话说了一半的帝梓元突然觉着不对经,韩烨这个杀千刀的小白脸居然敢以男色魅惑她套她的话!当她几十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白混了不成!
嘉宁帝并不知道,云夏之ใ上有两个ฐ帝家,此消彼长,共生存亡。
横看竖看这西家的闺女也不是个娇弱的主,莫天对着她却撒不出半点脾气,但却有话相激:“西小姐,你既ຂ然能说这种话,就要说个明白,小姐难道今日要毁了西家门人耿直忠君的名声?”
停歇了战歌号角,一年后的青南山重回安乐่,可这和平之景是安宁用命换来的。
至此,一年前被北秦夺去的五座城池已归其三,只剩下景帝山下的云景城和三国交界处的军献城仍在北秦手中。
高台之ใ上,一身大红喜服的帝烬言朝韩烨拱手相执,行下臣礼。他目中隐隐含泪,握拳的手却稳而有力,早已๐不是当年纨绔轻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