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发病了。第二天，她整天闭着眼睛，不进饮食，扒在大人肩头呜咽不止。有时哭得浑身抽动，来回变换姿ู势，却摆脱不了那ว疼痛。哭喊中，偶尔蹦出几个她学会的词：“发”，“水”，“信”，“饭”更多的是喊自己的名字，“妞妞妞妞”连成串ธ。
个普通的秋夜。
人们爱你，疼你，但是旦你患了绝症，注定要死，人们也就渐渐习惯了，终于理智地等待着那个日子的来临。
妞妞太乖，乖得让人心疼。都说顺其自然，唯有妞妞才真正做到เ。她几乎是带着种乐天知命的安祥承受着厄运。
“我没有什么可看的！要我看，她就是诊断书上写的——咽喉炎！”她冲我叫嚷。
“让她受苦有什么意义？”
许多哲人都探讨过个极普遍的现象：为什么เ父母爱儿女远胜于儿女爱父母？
作为本书的妞妞已经不属于我，任凭读者和时间去评判。作为女儿的妞妞始终在我和雨儿的心中ณ，任何评判都与她无关。妞妞永远岁半，她在时间之ใ外。我的生活没有停留แ在十多年前的那个苦难上面，它仍在前行，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这证明我的确是个ฐ受制于时间的凡俗之ใ人。但是，我知道，我心中有个角落，它是超越于时间的，我能ม在那里与妞妞见面。我还知道，我前方แ有片天地，它也是超越于时间的，我将在那ว里与妞妞会合。
人生有种种选择。对于幸运儿来说，选择是面对诸多机会的主动进取。对于冒险家来说，选择是孤注掷的赌博。对于苦难者来说，选择却是不可自拔的困境。
第十章无可选择5
山谷里的路分成几股，每股都通往座宝山，区别只在于宝藏的多少。在这种情况下，我选路时也许颇费斟ต酌，也许不假思索ิ，我的心情也许兴奋，也许放松，都谈不上选择的困境。
我站在悬崖上，对面是座宝山，中间隔着无底深渊。悬崖离宝山只有箭步之ใ遥，如果纵身跃，可能跳上宝山，也可能跌下深渊。在这种情况下，我也许冒险试，也许转身走开，仍然谈不上选择的困境。如果背后有追兵断了我的退路，我不跳必死，跳有半希望跃上对面的山头获救，则我多半会跳。这已是种困境，但不甚严重，选择毕竟是容易的。
我仍然站在悬崖上，背后是追兵，面前是深渊，但并无可供我冒险跳的另座山。我要逃避追兵，就只有葬身深渊。我若拒绝跳崖，就只有死于追兵之手。这时我才真正陷入了两难之ใ境。
由此可见，选择的困境包含两个要素า：第，选择不可逃避；第二，可供选择的方案均不能接受。也就是说，这是种既ຂ不能逃避又无法进行的选择。欲作选择，进退维谷，欲不作选择，又骑虎难下。由于诸方案在同等程度上不可接受，使选择失去了实际意义。然而，不作选择则ท意味着诸方案之ใ仍将自动实现。在这样种困境中，命运的概念便油然而生。由于选择的权利是虚假的，人们就拒绝承担选择的义务，听天由命，把选择的困境还原为种命定的厄运了。苦难者不再摆出选择的夸张姿势，宁愿神情麻木地站在受难的高冈上，因为麻木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大卫王获罪上苍，耶和华便命他在饥荒瘟疫战祸三种灾难中选择种。仁慈的耶和华并不直接降灾于他，而是先把选择作为种更严厉的惩罚强加于他。选择意味着责任，耶和华藉此把本该由他自己้承担的责任转嫁给无辜的人类了。聪明的大卫王拒绝承担这个责任，他说：“我很为难。我宁肯落在耶和华手里，因为他有丰盛的怜悯，不愿落在人手里。”他用谦卑的奉顺ิ堵住了耶和华的嘴，巧妙地把选择之球抛回给了耶和华，即抛回给了冥冥中的命运之神。于是，有着丰盛的怜悯的耶和华便降瘟疫于以色列国，使七万人死于非命。当然，这七万冤魂是没有理由责备他们的国王的，因为ฦ这灾祸乃是天命，而非大卫王的选择。
事实上，大卫王还是作了某种选择，他不愿落在人手里，从而排除了战祸。圣经以此讽刺人类的残忍往往要超过无常的大自然。个恰当的例子是苏菲的选择。法西斯匪徒抓住了个ฐ母亲和她的两个ฐ孩子，决定当着她的面杀死两个孩子。在行刑前最后刻๑，匪徒突然允许她留แ下其中个孩子，命她作出选择。她当然无法选择。但这个选择是不允许拒绝的，如果拒绝，两个孩子都要被杀死。于是，选择转换成了这样的形式：是丧失个孩子，还是丧ç失两个孩子？对于任何个有清醒理智的人来说，在这两者之中ณ作出选择都并不困难，保存子总比两子皆死要好点。可是，选择丧失子的前提是必须决定丧失哪个ฐ孩子，问题又回到เ了前面的那个两难选择。这位母亲出于本能死死抓住两个孩子的小手，个也不肯放弃。枪响了，两个孩子应声倒毙。可以想象，这位母亲事后会悔恨不已๐，懊ิ悔自己当时不够冷静，否则至少可以保住个孩子了。事过境迁，她忘记了那ว个绝对无法选择的困境。
让妞妞瞎，还是让她死？个ฐ父亲的本能的反应是：不，都不！他紧紧搂住他的女儿，既不肯交出她的眼睛，也不肯交出她的生命，结果是两者俱失。他的确极不明智，可是让我原谅为人父母者在这种情境中唯可理解的态度吧。苦难者有权拒绝荒谬的选择。
第十二章磕着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