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拖把椅子坐在阶级上,四周没有一丝风,太阳透过薄云,那耗去了一些热量的光线均匀地涂抹在她身上,依然很温暖。她享受着久违的阳光,眯着眼睛以一种极好的心情去观赏阳雀子们在长满针刺๐小树枝上鸣啾跳跃。这应该是只阳雀子姆妈带着自己้的崽女在玩耍吧?可体型差不多大小的阳雀子让兰子分不出哪只是做“姆妈”的。她忽然间有点担心,生怕跳跃的阳雀子被锋利的针刺划ฐ伤翅膀和脚๐腂。一只阳雀子站在树枝最高处,斜ฒ着乳黄色尖喙与兰子对视,显得老练而沉着。兰子猜想,这只鸟应该就是为ฦ首的“姆妈”。她扬扬手,本意是想给它打个招呼,不曾那鸟“扑棱”一声腾空飞起,所有的阳雀子也随之旋风般远去,一齐扎入山丘处还未返青的草丛中。
祠堂地坪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的点着火把,有的人还在边摸眼屎边打着哈欠。
初三兆明要去河西运石头,不然石灰窑就要停烧。队里的劳力也要上水库工地,水库必须抢在春插前竣工蓄水。
高级社办公地离柴禾村有六、七里路,建在大庙村做一个土坡上。去年新砌了一排房子,坡地被平整成一块大操坪,作为召开社员大会和社ุ干部办公之用。
水有些凉了,她提起盆边仍冒着热气的一桶干净水从脖子处淋下去,水珠溅到烧得正旺的火堆里,发出“吱吱”的声音,这声音一下子浇灭她身体里直往上窜的欲念。
“噢,是刘社ุ长呀,在哪里忙来?”兰子礼貌地问了一声,心存戒备。
继茂从口袋里掏出烟丝递给兰子。兰子将烟丝撒在伤处止血,然后解开缠在头上的帕子,用牙齿咬着,撕开一截将继茂受伤的脚趾包上。
兰子拉着爹爹走进一间没人的房里,问:“姑妈和姑爹现在么哩样子?”
继茂答应了一声,却仍站在禾场里低头掐着手指。
兆明口里出着粗气:“兰子,刚才听挑货郎担的李老头说,大志昨天被区公所枪毙哒!”
兆明当时差点晕死过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一下子从一个“英雄”沦为“坏分子”?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兰子将炒黄的米粒磨成粉,装在瓷缸里以备静儿食用。
兆明没有搭理莲娭毑,头也不回地跑了。他刚追出小山包,就看见胡天龙在前面田埂上走。于是他对着田边干活的人大喊:“捉胡天龙啊!捉胡天龙啊!”
“唉,今年的日子难过呀,地里的红薯只怕也让大水冲得冇剩几蔸哒。”
“呵呵,郑兰子呀,你挺着大肚子还这么积极,不错!不错!”刘楚生好像忘记了上次兰子对他的不尊。他见兰子仍不搭理,“嘿嘿”两声后,站在兰子侧后看着。
“谁晓得呢,听说这次是‘二抽一’,玉梅婶子急得直哭。”兰子叹了口气,想不出帮助玉梅婶子的办法。
再福笑着说“是呢。”
大厅有自家堂屋四、五个那么大,房梁上挂着一盏雪亮雪亮的汽灯,刺着兆明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前面一张比八仙桌大得多的台面四周围满了人,就挤过去看,但没看出什么名堂,他不晓得怎样赌那玩艺。
转眼进入深秋,野草渐渐枯黄,树上的叶子三三两两无精打彩地飘落。兰子恢复了少妇那别有风姿ู和韵致,仍像春天里一朵盛开的、芬芳四溢的兰草花,娇嫩、红润、丰满、雅致。
当胡天龙宣布“扁脑壳”死刑的时候,一个ฐ大汉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通红、食指粗、有五、六尺长、杀猪用的铁钎,奔上台子。
“继茂哥,这两天我心里老是不踏实,会不会出么เ哩事呀?”兰子感觉继茂是村里最有见地、最懂她,也是她最信任的男人。她把桃子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兰子问起她的病,问起她那叫忠铭的伢崽,可她最想知道的,是继茂这些年生活的点滴。
桃子说:“这事我已经托付大志哒,还要他想办法帮你到县城买些成亲的用品和四铺四盖。”
兰子说:“这几天姆妈冇要我做哒呢!”
整个地坪里,除了两根石柱不屈地矗立着,还有张二爷那付被撕咬得变了形却仍然立起的骨架。
“你呀!你呀!”兰子的婆婆一手扒开兆明,转身出屋。他见到兰子的公公站在门外往里张望,一把推开他:“冇看见过?你去热饭热菜撒!”
郑郎中走后的这两个晚上,都是云秀来陪着桂芝。她们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些田里地里和伢妹崽的事。她们不敢涉及外面发生的凶险事情,甚至有意回避这回派民伕的话题。
桃子给毛毛喂完奶,又递到เ耀慧手上。“兰子,莫让姑妈生气啊。”桃子从耀慧手中接过钱,放进首饰盒里。“兰子,来,让姐给你梳梳头!”
“耀敏书念多了到底又如何哒呢?!”郑郎中ณ突然高声冒出这句话,让桂芝一怔!她最怕触及的,还是被自己无意间触及到了。
当兰子快要将这块五分田插完的时候,桃子提着一瓦罐茶,挺着大肚子,迈着“鸭婆”步来了,后面还跟个小尾巴。
“是兰子呢,锅里还有半锅饭,亏得她提。”
桂芝把“男子”误听成是“兰子”了。
对于这场即将降临世代勤劳耕作、善良敦厚的百姓头上的劫难,平塘村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死亡的乌云,迅速笼罩在平塘村的上空,笼罩在所有人的心里。
第二天郑郎中没去镇上,桂林去了。桂林下午一回来,直接跑到郑郎中家里。兰子正在阶级上晒草药。
桂芝望着长得高高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