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交谈过。她对我讲过一件事，真是滑稽可笑。她说一艘中国商船有次在罗马尼亚的一个ฐ港口城市停靠，三个ฐ年轻的中国船员走上码头。那一天是罗马尼亚的假日，码头上很热闹。姑娘们和年轻的妇女们穿得漂漂亮亮，惹人注目。她们都又主动又友好地向三位年轻的中国海员招手，微笑，抛送飞吻。可是他们呢，排成三人纵队，在码头上齐步走。对周围的一片热情毫无反应、个个ฐ脸上表情严肃，就像在码头上操练步伐的士兵一样。而且目不旁视，使热情的罗马尼亚姑娘和妇女们感到又古怪又迷惑。有一群罗马尼亚姑娘瞧着他们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调皮的姑娘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出其不意地抱住了走在最后那个年轻的中国海员，并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下。他用中国话大声叫喊起来。你猜他叫喊了一句什么？”
沃克朝我和小莫挤挤眼睛。
“说，说！……”
我说：“老子早ຉ就不交思想汇报了！你是党员，你会不知道吗？”
我顿时肃然起敬，倒退着离开院门前。
小莫沉思了半晌，自言自语：“如果他认为我们和他的观点完全不一致，那我们在一位留学生跟里可就分文不值了。”我问：“难道你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不成？”
可是我们无法摆脱他。我们加快脚步朝前走，他却倒退着走，继续面对面地和我们说：“这不能ม算诗！也不能ม算歌曲！如果我是maozedong主席，我就绝不会将这两诗词也收入自己的诗词集。你们中国古代的美学家不是讲究诗中有画，画ฑ中有诗吗？可这两诗词难道能算好诗词吗？‘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树入云端……’莺歌燕舞，潺潺流水，难道这样的词句还不够平庸吗？你们却说这是中国现实的伟大浪漫主义的写照！这真实吗？这使我联想到了你们在《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上大张旗鼓地对安东尼奥尼进行的批判ศ，就因为他用摄影机向拿世界展现了你们国家许多贫穷和落后的情形吗？可他毕竟有较真实的一面啊！你们两ä报一刊â今年的元旦社论中不是也承认自己的国家‘目前还很落后，还很贫穷’吗？既然如此，为ฦ什么就容忍不了一个ฐ外国人拍的一部影片呢？……”
留学生们哄笑起来。
我自然也不愿有所表示，满怀信心地嚼着一块牛肉。沃克又说：“你们中国学生也应该支持我。”
我一直将她送到公共汽车站。她对我竟有些依依不舍。忽然她哭了，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能入复旦ຆ是怎么เ回事了，把我当成‘试验品’，所以我偏不努力学，让他们扫兴……”“他们”——当然不是指的老师们。老师们对她都很关心，她对此也不无感激。张春桥的任何一条“指示”都是复旦的法令。老师们没有抗拒的力量。她自己，三年来不过是以一种消เ极的心理，嘲弄政治对她的命运的摆布。
又问：“为什么初中都没念完？”
他更加惊惶：“同名同姓，同名同姓！”说罢匆匆而去。同学小莫恰巧看见了这情形，对我说：“你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也别给他找麻烦！”
他说：“你刚出院不久，肝病容易复，要注意身体啊！”
“简直出口成章！”
曾认为被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所爱，将是莫大幸福的我，肝病初愈，便觉得未见其然了。是啊，我已经是复旦——全国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了，她们呢，还在北大荒。这爱的后果，又有何幸福可言呢？最不理想，我也会被分配到黑龙江出版社吧？一位出版社的编辑，在哈尔滨市什么样的姑娘物色不到เ呢？何必操之过急呢？凡事还是现实些的好啊！人是不是都在生病的时候才更需要获得着的爱情呢？生病时所需要获得着的爱情，病好了是否便都觉得不那么太急于获得了呢？我当时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好像心里生出了一个鬼，在教我一点鬼诈。
我们宣传股的知青之间非常友好。三位姑娘，像我们的三位妹妹一样。这原因很简单，因为那ว时似乎ๆ谁也没有谈情说爱的念头，关系都很单纯。起码我自己้那时没有产生过与三位姑娘中的哪一个谈情说爱的念头，也从未看出其他几个小伙子对三位姑娘有过这种表示ิ。
现在回想起来，哈尔滨人究竟是从小吃“大列巴”还是吃大饼子长大的，有什么值得辩论的呢？吃大饼子长大的有之，吃“大列巴๒”夹红肠长大的也有之。干吗脸红脖子粗地争谁代表百分之九十五的哈尔滨人呢？
我到复旦那天，两腿浮ด肿，鞋袜难脱。以为ฦ是在火车上坐的。并不是，是急性肝病的症状。
我还记得对这篇小说的介绍中ณ这样写道：“作品一表，贵族阶层大哗，对作家进行愤怒的围剿。贵妇淑女们，谩骂作家是一只可憎的忘恩负义的猴子，‘一旦攀上高枝，便向人间作态’……”
我的名字报到团招生办的第二天，我正硬撑着和伙伴们抬大木，连长走来了，对我说复旦的一名老师要见见我，叫我立刻๑到招待所去。
他们性格各异，都很豪爽，很正直。也许这一点与特殊的体力劳动分不开。八个人，哼起号子，抬千斤重木，是不可能ม不齐心的。一声“弟兄们，起呀……”将人和人拉近了。四个月后，招生名额下到连里了。
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他上下打量我一阵，反问：“新入学的工ื农兵学员？”我不无自豪地点头。
我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