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九翟冠太重，压得颈子发僵，几乎连转也转不得。
萧曼肚里那股委屈不自禁地就涌上来，先前的惧意一下子被冲淡得一干二净，也不再关注他是怎么走出层层把守的内官监来到这里，忍不住便横眼回瞪过去。
一队巡视的卫士从转角处绕进来，自侧面的小门而入，到那寂静的院中，悄声一散，便隐入各处角落里。
礼部教坊，内侍宫人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团团是一派喜庆的样子。
臻平帝慢慢睁开眼，却没看他，又摇了摇头：“先生会错了，朕说的不是这个。”
门房职守的侍从一搭眼就瞧见她腰间养心殿的专供牙牌，赶忙呵着腰迎了上去。
这时候已近子时，要是在从前早已服侍庐陵王睡下，自己้也差不多该歇着了，可现下却不同。
曹成福不自禁地又敛了几分气，那声“督主”也大半含噎在嘴里，没怎么เ叫得爽利，一直憋闷在肚里的话也哽在喉咙中，没敢往下说，只垂首恭立在一旁。
那日跟臻平帝回话之后，她也问过焦芳，可他却一反常态，只是摇手不语，丝毫不加指点，也不知是圣意难测，还是有什么隐秘之事偏不能对她明言。
里面没听到回应，又静了片刻，才传出几声略๓显急促的咳嗽ณ。
案后一声补服的翰林学士呷了口茶，连正眼也没瞧，语声颇为不耐道：“念寡，子曰’言寡尤，行寡悔’，便是叫尔等恪守本分，少说多做，莫要造次……”
萧曼正合心意，暗松了口气，当下便由焦芳帮衬着，把那ว碗药灌入臻平帝ຓ口中ณ，又施针帮他理气通窍。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澜建促然回神，似乎也觉有些失态，解嘲似的干咳了两声。
“就是皇叔自己้啊，昨天押着秦恪来的那些人刚走，他就从外面回来了，我还瞧见他胸口的衣服上有一大滩血呢，可吓了一跳，他却说没事，流血是放什么เ脏东西出去，病就好了。”
他想得倒周全，似乎却忘了那ว炼姬是专用蛊毒的，她身上的东西岂能ม随便捡来，私下里琢磨更是凶险，万一又是什么罕见的蛊虫，伤了人，炼姬ภ却已死了，无法可解，那ว便怎生是好？
“恪儿都跟我说了，这次的事儿确是太过凶险了些，也是之前没思虑周全，好在总算都平安回来了。”
这本就是句暗中敲打的话，甚至可说是已在明言劝诫，如今想来更是振聋发聩，只可惜他全没当一回事，仍旧我行我素า，不知悔改。
窗外狂风大作，浪ฐ头似的从外面涌进来，直棂窗被鼓得呼扇摇动，哐哐作响。
城楼的檐角下挂着一串灯，此刻๑正飘忽忽地在风中摇曳，许是在高出离得太远，从下头看像是萤虫的微光，几乎连墙上的半块青砖都照不清楚。
这时，见她“走投无路”下只能这般匆忙遮掩，不由好笑，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却也没再拿话促狭她。
她眸色淡而无神，仿佛已沉醉了千年，觑见光亮的那ว一刹，竟有些虚幻不实之感，轻抿着唇又阖了一下，才重新睁开。
她埋头阖着双目，泪水又被松皱的眼睑推挤得一涌ไ，喉间发干，那颗心像已沉入海底，坠得难受，偏生又觉不出一丝存在的重量，连四肢百骸都变得轻飘飘的。
目光斜过之际，瞥着那ว张安恬中ณ略带凄楚的小脸，心头竟不禁忽有所感，总觉得只要自己一转身，她便会忽然醒来似的，没办法就这么毅然决然。
“呵，不错，是我笨了……鲜瑶！你这贱人……居然死了也要害我！”
他略想了想，故意缓下声气，先冲对方抱了抱拳，随即朝地上的萧曼一比手：“尊驾莫要动气，本督今日来只不过是奉皇命寻个人，回去也好复命，得罪之处还请尊驾海涵。”
若要动真的，先前撞破殿门的时候便是良机，压根儿等不到现在，如今瞧这样子多半怕还是在拖延时间。
“是么？你还头一次先有话跟我说呢，不过，我可不愿这副蠢样子见你，你也不用着急，反正左右也没别人，有话你就这么เ说好了。”
方才那一下其实也是兵行险招，所幸没出什么岔子。
“谨遵殿下吩咐。”
那老妪细声淡气，当真像在抚慰似的，指尖却不住收紧，把药碗凑到她口唇边。
萧曼赶紧瞥回眼去不敢再看，咬了咬牙，想大着胆子开口问话，喉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咿咿的发出些连自己都觉怕人的声响，哪里说得出话来。
秦恪鼻息一促，瞥见雾气已渐渐渗到廊下来了，连几丈外那些躬身而立的奴婢都模糊起来，心头不由愈加烦闷。
他直直地仰望着他，一副兴致勃勃，非做不可的样子。
冯正闷哼了一声，口鼻间鲜血狂涌，像是至死也没料到自己这下孤注一掷的杀招，竟被他轻描淡写地避开了，瞪圆的双眼中ณ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但很快便耷下了脑袋，再没有半分声息。
冯正那张脸早已吓得煞ย白，“噗通”跪在地上：“二祖宗、干爹息怒，这后殿本就没什么犄角旮ດ旯的地方，方才儿子都瞧遍了，除了先前抬进来躺着的那几个，半个人影也没有。不过……那后窗不知怎么的却开了一扇，秦奉御莫不是……”
萧曼稍稍放下心来，接口吩咐：“我一个人进去，你就留在这里，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哦，拿支火来给我，回头若还要别的，我再叫你。”
焦芳见她眼中满是惊诧，还带着几分茫然，只道是乍ๅ闻之下有些不知所措，望她叹了口气。
曹成福笑得阴恻恻的，神色间分明别有深意，说完又轻呵了一声